(附:黄芪建中汤)
《伤寒论》、《金匮要略》
【组成】桂枝9克(三两,去皮) 白芍18克(六两) 甘草6克(二两,炙) 生姜9克(三两,切) 大枣7枚(十二枚,擘) 饴糖30克(一升)。
本方加黄芪15克(一两半),名黄芪建中汤。
【用法】水煎二次,去渣,加入饴糖溶化,分服。
【功效】温中补虚,缓急止痛,和阴阳,调营卫。
【主治】虚劳里急,腹中时痛,喜按,心中悸动,虚烦不寐;梦失精,四肢倦怠,面色皮肤萎黄,手足发热,咽于口燥,脉濡细或弦缓,舌淡苔薄白;黄芪建中汤主治“虚劳里急,诸不足”,病情较小建中汤为甚。
【方解】本方即桂枝汤倍芍药加饴糖而成。方中以饴糖为主,合桂枝甘温相得,能温中补虚;合甘草、芍药,甘酸相须,能缓急止痛;复佐生姜之辛温,大枣之甘温,辛甘相合,能健脾胃而和营卫。如此配伍,则脾胃健旺,化源充足,气血自调,阴阳和平,诸虚可愈,腹痛自止。方名“建中”者,以其主要功用在于建复中气是也。本方加黄芪,则补虚益气之效尤著。
【临床应用】
虚寒性腹痛 东洞翁曰:“小建中汤治里急,腹皮拘急,及急痛者。”《苏沈良方》曰:“此药治腹痛如神。……偏治腹中虚寒,补血,尤治腹痛。”临床多用于溃疡病,胃下垂,胃弛缓,慢性萎缩性胃炎等。如《中医杂志》1963年3期介绍以黄芪建中汤为基本方(黄芪、桂枝、白芍、甘草、炮姜炭)治疗虚寒性溃疡病五十例,结果止痛有效共三十九例,占78%;无效十一例,占22%。一般服药须在十至二十剂效果始显著。加减法:吐酸嘈杂者加左金丸、煅瓦楞、乌贼骨;呕吐苦水者加旋复花、竹茹、黄连;呕吐清水者加吴茱萸、半夏、生姜;腹胀者加砂仁、厚朴、木香;痛甚者加川楝子、制乳没;四肢逆冷者加炮附子;心下有水声者加二陈汤;食少纳呆者加谷芽、朴花、代代花。但对瘀血性胃痛及胃粘膜脱垂者则无效。
中医研究院西苑医院用中医辨证治疗胃及十二指肠溃疡病一百例,分析结果表明,黄芪建中汤(方中重用黄芪、白芍及甘草,用量都在15~30克)对溃疡愈合的疗效最好,愈合率达70.6%。(录自《中级医刊》1979.6)
《江西医药》1964年4期报道用小建中汤加川椒、乌梅等治疗虚寒型蛔虫性腹痛三例,均于服药二小时后腹痛消失,或有蛔虫排出。
再举病案二则如下:
例1 刘某某,女,二年来胃脘作痛,进食后疼痛减轻,喜按喜温,纳呆,乏力背困,苔白,脉弦细。消化道造影:十二指肠溃疡。脾虚木乘,黄芪建中汤加当归治之。服四剂后疼痛消失,继服一个月,一年后未见复发。(朱进忠同学治验)
【按】本例胃脘痛因脾胃虚寒,木乘土位而起。病变重心在“脾胃”,故用甘温之黄芪建中汤以大补中气,方中芍药又有缓肝之效,使脾胃健旺,肝不来乘,则肝脾调和,自无胃痛之累。此方用之得当,对此类溃疡病等有较好的疗效。
例2 王某某,男,48岁,干部。胃脘部疼痛时作,已有年余,空腹尤甚,得食则减,伴有泛酸或吐清水,面色少华,神疲畏寒。经二次摄片,诊断为胃、十二指肠溃疡,舌质淡,苔薄白,脉弦细。症属脾胃虚寒,治当温养脾胃。方用黄芪建中汤:黄芪9克,桂枝9克,生姜3片,大枣5枚,饴糖30克(冲和),白芍15克,服五剂后疼痛减轻,精神好转,饮食增进,仍予原方续服二十余剂,诸症消失。
【按】本方对虚寒性溃疡病疗效较好,若见日久胃脘疼痛,痛处喜按,空腹痛甚,得食则暖,喜热怕冷,脉多虚缓或虚弦,舌苔淡白等,这类患者,用本方治之自能见功。
虚黄 《金匮要略》曰:“男子黄,小便自利,当与虚劳小建中汤。”陆渊雷氏注曰:“此条亦非真黄疸,乃营养不良,肌肤萎黄耳。……建中汤既不能治黄疸之原因,又不能排除黄色素,乃是糖质滋补,治其贫血萎黄耳。”建中汤治虚黄,古代有医案可证,如《环溪草堂医案》载:“两目及身体皆黄,大便自利而清,此属脾虚,非湿热也,名曰虚黄。黄芪四两、白芍三两、地肤子二两、茯苓四两,酒浸服。”《静香楼医案》载:“面目身体悉黄,而无痞闷,小便自利,此仲景所谓虚黄也,即以仲景法治之。桂枝、黄芪、白芍、茯苓、生姜、炙甘草、大枣。”今多用以治疗黄胖病(俗名脱力黄胖)等而见面色萎黄,纳差,精神不振,四肢困倦,舌淡不华,脉濡细等症。故用建中汤温养脾胃,以资气血生化之源。
杨某,男,43岁。前年夏松土锄草,返家澡后密布红瘰,瘙痒难忍,约经二时自隐,旬日后又复,咳嗽气喘,咽喉奇痒,服中药而愈。嗣后渐觉四肢软弱,精神倦怠,全身肤色萎黄不泽,肢体虚浮,头晕耳鸣,大便或溏,胃纳不佳,而体力渐衰,不耐劳动,脉细软,舌胖淡无华,苔白,面色萎黄,目睛不染。应用黄芪建中汤合入附子、干姜,急以温脾补虚,助阳建中,所谓阳生阴长,连服十二剂,体征大为改善,舌质稍淡红,肌肤色泽明朗。继用西药驱虫,中药仍予黄芪建中温中益气祛寒化湿而收功。(录自《江苏医药》1977.3)
【按】本例系钩虫病引起之贫血,俗称“脱力黄胖”,因其表现为脾胃虚弱症候,故用建中法扶正培本取效,继用西药针对病原治疗而收全功。
此外,《中医杂志》1958年7月报道溶血性黄疸(虚黄)治验一例,患者面目淡黄,神色萎靡,唇舌淡白,少气懒言,呼吸气微,全身极度疲乏,头晕心悸,不能起床,夜寐盗汗,时发虚热,口淡不欲食,大便溏,小便自利而黄,脉大而虚软,认为系虚黄证,用黄芪建中汤(加参、归、禹余粮)三十五剂,归芪建中汤合真武汤加茵陈三十八剂,得到控制。
阳虚卫气不固之自汗盗汗 方极云:“黄芪建中汤治小建中汤证而自汗盗汗者。”方机云:“盗汗或汗出多者……黄芪建中汤主之。”因建中汤能培补中气,调和阴阳,中气足则卫气亦充,阳密乃固,营阴内守,则汗出自止。
陆某,男,11岁。三月来时有形寒发热,脊背凛寒,寐则盗汗淋漓,湿尽衣衫,精神不振,大便时见冻腻,胃中呆钝,脉虚细而数,苔白舌胖,形体消瘦,肌肤干枯少泽,用黄芪建中汤进服,以补其中气,实表补阳。五剂后盗汗渐收,急以原方十剂诸症向安,以后嘱用黄芪、红枣加入糯米煮粥代食,以巩固其疗效。此亦实脾固表之法也。(录自《江苏医药》1977.3)
【按】阳虚盗汗症缘营卫失调,腠理疏松所致。黄芪建中汤乃桂枝汤倍芍药加饴糖、黄芪而成,桂枝本为调和营卫,治表虚自汗,今阳虚盗汗,亦属体虚,营卫失和而成,故投之获效。且以黄芪、红枣、糯米煮食,增加补肺实脾固表之功。
气虚发热 凡脾胃气虚,阳不化阴,而致营阴不足,阴既不足,则不能和阳,使阳气浮越而现虚热之证(即气虚发热),可用建中汤扶助中气,使气血化生有源,阴阳调和,则虚热自退,所谓“甘温除大热”是也。
宋某某,男,13岁。畏寒怯冷,日晡发热,38~39℃之间,黎明热退净,胃纳尚可而精神不振,入睡或有盗汗,精神萎顿,舌淡无华,苔白腻,舌觉甘淡无味,脉微细促数,不耐重按,肌肤干枯,形体消瘦,肝脾肿大,腑行时溏。粪检血吸虫孵化阳性。服氯霉素十天,寒热未退,投黄芪建中汤加枳术丸、党参四剂,以扶中运脾,益气消痞,盗汗略收,精神略振,惟形寒发热未平。继守原方服至七剂,寒热得退,复服十五剂,体温未见升高,胃纳锐增,精神振旺。
【按】本例发热而兼神倦肌瘦,舌淡乏味,脉细无力等症,乃脾胃虚弱,中气不足之象,属气虚发热之证,故用黄芪建中汤加味调补脾胃而自觉症状得以改善,发热亦退。但患者系血吸虫病,尚须结合西药病原治疗,以冀根治。
虚劳 《千金方》谓其“疗男女因积劳虚损,或大病后不复,常苦四肢沉重,骨肉酸痛,呼吸少气,行动喘乏,胸满气急,腰背胀痛,心中虚悸,咽干唇燥,面体少色,或饮食无味,胁肋腹胀,头重不举,多卧少起,甚者积年,轻者百日,渐至瘦弱,五脏气竭,则难以复振。”《外台秘要》云:“建中黄芪汤疗虚劳短气,少腹急痛,五脏不足。”据此,今人多用于治疗神经衰弱,病后体虚和多种慢性消耗性疾患等属于脾胃阳虚,中气不足者。
杨某某,女,25岁。今年3月上旬,自觉精神倦怠,午后烘热如潮,开始不以为意,照常工作,渐至潮热加重,至某医院门诊治疗,经胸透诊断为浸润型肺结核,服异菸肼等药,未见好转。近三个月来,胃纳不香,形体消瘦,面色淡无华,经水不行,大便溏薄,日行三、四次,间杂冻腻,便时腹痛隐隐,脉来细数,病涉损途,不可小视。治拟建中扶脾,和调阴阳,仿仲景法:生黄芪12克,川桂枝3克,生白芍12克,炙甘草3克,老姜片3克,大红枣12克,太子参3克,生白术9克,焙山药15克,炒谷麦芽各9克,连服五剂,胃纳略增,便泄亦止,仍依原法出入,继服十二剂,诸症逐渐稳定,再以培土生金法,以善其后。
此外,施汉章曾报道用小建中汤加味(当归12克、生炙芪各15克,甘草6克,陈皮4.5克,砂仁18克,白芍15克,生姜3片,枣3枚,饴糖120克,肉桂3克,党参4.5克,银花15克,石斛15克,怀牛膝15克,每日一剂)治疗一例曾经服用四妙勇安汤加味九十余剂未见效果的脱疽而获效。认为小建中汤甘温入脾,缓急止痛,方中桂枝易肉桂能祛寒温中,又可疏通血脉,而解阴寒凝结;生姜易干姜,取开而不走,又能温补脾阳;当归补血;黄芪生炙并用,生用托毒,炙用补气;党参、陈皮、砂仁健脾和胃理气;银花、甘草解毒;石斛、怀牛膝引药下行,直达病所。本方用于中阳不振所致的虚寒性病变有良效,如单受寒而致经脉痹阻,气血流通不畅的脱疽效差。
【实验研究】《药学学报》1965年7期报道对加味建中汤(黄芪、桂枝、赤白芍、甘草、生姜、大枣、饴糖、当归)的抗大白鼠胃溃疡作用及毒性作了初步探讨。建中汤煎剂给大白鼠皮下注射10克/公斤,可防止幽门结扎所致胃溃疡的发生;还能抑制胃液分泌,减少游离酸和总酸度;并使胃液pH值上升。但灌胃给药25克/公斤则不能防止溃疡的发生。建中汤煎剂对鸽胃正常运动及家兔肠运动都有抑制作用,并在一定程度上对抗乙酰胆碱和毛果云香碱所致的肠痉挛。建中汤煎剂给小白鼠皮下注射的LD50为48±7.2克/公斤。
【注意事项】
1.本方性甘温,凡阴虚阳亢或湿热内蕴者不宜使用。
2.方中饴糖为主要药物,如无此药,就有失仲景方之精义。
【评述】小建中汤和黄芪建中汤是仲景根据《内经》“形不足者温之以气”、“劳者温之”的治疗原则而制定的,所以两方《金匮要略》均载治“虚劳”。这里所谓“虚劳”,我们体会是由于脾胃虚弱,化源不充所引起的阴阳两虚证,其临床表现为面色萎黄不泽,精神困倦,四肢无力,纳差,口淡乏味,或腹中痛,喜按喜温,或见虚热,口干咽燥,舌质淡,脉弦细或濡细。与阴虚火旺之虚劳,特别是痨瘵(肺结核)有本质上的不同,须加鉴别。徐灵胎云:“古人所云虚劳,皆是纯虚无阳之证,与近日之阴虚火旺、吐血咳嗽者相反,误治必毙,近日咳嗽吐血之病乃血证,虽有似虚劳,其实非虚劳也。”又云:“小建中汤治阴寒阳衰之虚劳,正与阴虚火旺相反,庸医误用,害人甚多,此咽干口燥,乃津液少,非有火也。”《金匮要略今释》建中汤条下特附“论肺结核不宜建中汤”,并引方舆輗、浅田宗伯、汤本氏诸家之说,告诫建中汤不能使用于阴虚火旺之劳嗽。我们认为肺结核固然以阴虚火旺的临床表现较为多见,但根据中医辨证论治的精神,若本病现脾胃阳虚,中气不足的征象时,投以建中汤亦未尝不可,所谓“有是证即用是药”,上列杨姓虚劳病案即是其例,临床切勿拘执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