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
【组成】茯苓12克（三两） 芍药9克（三两） 白术6克（二两） 生姜9克（三两，切） 附子9克（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用法】水煎二次，分服。
【功效】温阳化气利水。
【主治】肾阳衰微，水气为患，症见心下悸，头晕，身瞒动，振振欲擗地（身体振摇欲倒），肢体浮肿，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或腹痛下利，舌质淡苔白滑，脉沉细。
【方解】本方为温阳利水的著名方剂，适用于肾阳不足，水气内停的多种病症。肾为水脏，若肾阳衰微，不能化水，水气内停则小便不利；外溢肌表则肢体浮肿，或沉重疼痛；上扰清阳则头眩；凌于心下则心悸。方中用熟附子温肾阳，祛寒邪；配茯苓、白术健脾利水；生姜温散水气，合成温阳利水之用。尤妙在用芍药一味，既可缓和姜、附燥烈之性，又能酸收敛阴，和营止痛，使刚柔相济，而相得益彰。
【临床应用】
浮肿 康某某，男。患四肢浮肿，易冷，下肢尤甚，小便少，小腹作胀，脉沉微，投予真武汤。茯苓12克，白术12克，炒白芍9克，炮附子9克，生姜9克。四剂后小便见多，再续予数剂，浮肿见消，唯夜间下利。改用实脾饮以止泻，兼防浮肿再现。（岳美中老师治验）
【按】岳老说：仲景《伤寒论》真武汤又名玄武汤，为回阳去水之重剂，是少阴经之主方，能壮元阳以消阴翳，逐留垢以清水道。方中茯苓、白术补脾利水能伐肾邪，附子回阳以壮真火，逐虚寒，生姜温散停水，尤妙在佐以白芍之酸收，亟敛阳气归根于阴，即所谓“补阳必须兼和阴。”
肺心病心衰 邓某某，女，48岁。因浮肿气短半年，近一周来加重而住院。患者于1961年元月感冒后开始咳嗽气喘，下肢浮肿，经治疗后好转，但常心悸，两月前开始症状又加重，动则心悸气短，下肢逐渐浮肿，心下痞满，咳嗽吐白痰，尿少，既往有咳嗽史八年，平素易感冒。查体：脉细弦数，舌苔薄白，半卧位，呼吸较促，面浮肿，口唇轻度紫绀，颈静脉怒张，心左界稍大，右界叩诊不清，三尖瓣区可闻及II级吹风样收缩期杂音，两肺布满细湿罗音，腹稍膨隆，移动性浊音阳性，肝于肋下3.5cm，剑突下7cm，中等硬，轻度触痛，下肢可陷性浮肿III度。X线胸部摄片：肺动脉较膨隆，右心房及右心室显示增大，两肺广泛性索状及班片状模糊阴影，其中可见蜂窝状透明区，心电图示肺性P波，诊断：慢性肺原性心脏病，心力衰竭III级。中医辨证：肺气壅塞，痰湿阻滞，心肾阳虚。治以宣肺通阳，祛痰利湿，仿真武汤加“开鬼门法”。附子6克，白芍9克，白术9克，生石膏12克，云苓12克，甘草9克，麻黄3克，车前子15克，生姜9克，大枣5枚，杏仁9克，白茅根30克。上方服三剂后，尿量显著增加，每日达1500~1900，下肢浮肿明显减退。服五剂后，仅小腿略有浮肿，咳嗽减轻。又在上方中加入厚朴6克，陈皮6克。第6天浮肿消失，心率减慢，仅在两肺底可闻及湿性罗音，考虑到还有胸闷，咳嗽气短症，上方减去白茅根、厚朴、车前子，加入苏子9克。五剂后咳嗽已止，又以厚朴麻黄汤治之，诸证均退，精神纳食好，二便调，出院回家休养。（赵锡武老师治验）
【按】本例心、肺、肾三脏俱病，主要矛盾是心肾阳虚，水饮为患，故选用真武汤为主方，其目的在于振奋已衰之阳气，以收利水消肿之效。又蒋氏等（《新医药学杂志》197610）对肺心病心功能不全见有浮肿，下肢为重，甚则腹水，心悸，不能平卧，少尿，口唇紫暗，舌紫滞，苔白，脉沉虚而数，或有促象，中医辨证属水气凌心型，用本方合五苓散加减，取得较好的疗效。
尿毒症 李某某，已婚，女，50岁。因上腹部疼痛十天，于1958年6月21日急诊入北京某某医院。病史：患者十余年来，常有上腹部疼痛，泛酸，服苏打后缓解，疼痛多与饮食有关，近四日上腹部疼痛发作，以两肋缘为甚，入院前一日疼痛加重，持续不解，大便两日未行，小便如常。检查：急病容，痛苦表情，皮肤无黄疸，头部器官阴性，颈软，心肺无殊，腹壁普遍板硬，并有压痛，肝脾不易触及，膝反射存在。血压100/20毫米汞柱，血象正常范围，临床诊断为胃穿孔，合并腹膜炎。入院后先由外科作穿孔修补及胃空肠吻合术，手术进行良好，但术后血压一直很低，尿量极少，甚至无尿，持续数日，渐呈半昏迷状态，肌肉抽动，并测得非蛋白氮150毫克%，要求中医会诊。诊见患者神志欠清，时而躁动，手抽肉眠，尿闭，脉细肢凉，乃用仲景真武汤加减，回阳利尿，药用西洋参、杭芍、白术、云苓、炮附片、生苡米。一剂之后，能自排小便，四肢渐温，肉眠惊惕亦止，但仍神疲不愿讲话。二诊时改用红人参、白术、茯苓、车前子、牛膝、泽泻、生苡米。二剂后神志全清，排尿自如，精神略振，但感口干，改用党参、沙参、麦冬、花粉、苡米、玉竹。经过三诊之后，诸症好转，血压恢复正常，非蛋白氮降至37.5毫克%，最后痊愈出院。（录自《岳美中医案选集》）
【按】岳美中老师指出，肾为胃关，职司开阖，从阳则开，从阴则阖。初诊时患者脉细肢凉，显然阳气式微，不能温养四肢，肾关因阳微而不能开，法当温扶肾阳，果然一剂之后，四肢既温，小便亦行，但仍疲乏无神，懒于言语，正气尚未恢复，二诊时采用健脾补气利尿之剂，病情逐日好转，本例从温阳利尿着手，为直接治尿毒症之法。
头痛 吕某某，男，28岁。症见头痛，每到夜间则发作，剧烈时必以拳击头或以头撞壁始能缓解。伴有心悸气短，烦躁等证，望视面色黧黑，二目无神采，舌胖大，苔水滑，脉来沉弦而无力。附子12克，茯苓24克，白术6克，生姜9克，白芍9克，桂枝9克，炙草6克，泽泻12克。服至四剂，头痛不发，心悸亦减，又服两剂痊愈。（刘渡舟老师治验）
【按】刘渡舟老师分析本案时指出：沉脉主里，主水邪，主阴寒，弦脉主痛，主饮气，脉无力主正虚，面黧主水邪，目无神采，主阳虚阴盛，舌苔水滑，舌体胖大，主阳虚阴盛而有水。头为清阳之府，诸阳之会，今阳虚阴盛，水邪上泛，抑其清阳，则头痛发作，夜间阴盛助邪以上冲，故尔发作，拳击、撞动则振动阳气，活跃血气，故痛缓解，阴来搏阳，阳虽虚而力争，水火相射，阴阳相争则见烦躁，水凌于心则悸，搏于胸则气短，故用益火消阴、扶阳利水法获愈。
哮喘 王某某，男，56岁。素有哮喘之症，每逢感冒或过劳即发。今因劳动后汗出当风，回家即觉恶寒发热，喘咳心悸，胸紧如石压，喉中如有物上涌之状，张口吸气。服小青龙汤后，发热而出大汗，头昏眩难以自主，气陷欲脱，面青肢冷，心悸短气，喘咳不得平卧，头眩重，静则稍好，动则更甚，小便不利，舌淡，六脉沉微欲绝，此误汗伤阳，水气上逆所致。拟方：炮附片30克，白术12克，白芍12克，茯苓15克，桂枝9克，补骨脂12克，五味子6克，生姜30克（另熬浓汁，一半入药，一半合黄糖另服）。水煎三次，头煎一次顿服，二、三煎不论次数，频频饮服，一日尽一剂。服上药后，各症好转，生姜减为15克，入药同煎，桂枝易肉桂，连服五剂而各症消失。（录自《中医杂志》1965.7）
【按】素患哮喘，脾胃阳气多亏，又因误汗伤阳，致使阳气益虚，寒水上泛，凌心射肺，故短气心悸，喘促头昏。真武汤能温阳行水，善平冲逆，所以用之立效。
惊悸 卞某某，女，32岁。素质阳虚，去冬因失火受惊，心肾之阳益扰，致水邪无制，始觉心中愦愦若失，继则脐下悸动，气上冲胸，心中震震不安，恍然惊悸，夜难入睡，形容困倦，便溏纳减，时泛清水。于1962年3月9日就诊，审其面色苍白，脉微细，两尺尤甚，左寸略滑。此乃阳虚水气凌心证，拟真武汤加龙骨、牡蛎、桂枝镇之，三剂而安。（录自《浙江中医杂志》1965.8）
【按】肾为水火之脏，肾阳下亏，下焦寒水之气上凌，心受其扰，故见脐下悸、心中震震不安、恍然惊悸、寐劣等症。真武汤功在助阳化气利水，复加龙、牡以镇之，故诸恙霍然而安。
戴阳 李某某，男，59岁。因伤风过汗伤阳，致肾中水动，微阳不固，无根之火，被迫上腾，面色嫩红外媚，舌胖嫩红，烦躁神昏，额汗如油，肢冷形萎，痰鸣气急，六脉浮空。断为阳虚水泛，迫阴上越之戴阳证，急进真武汤加味镇纳之，方用别直参、生附子各6克，桂心1.5克，干姜3克，生姜、白芍、炒白术各9克，茯苓12克，童便一杯（冲）。二剂而愈。（录自《浙江中医杂志》1965.8）
【按】戴阳为真寒假热之证，虽面红烦躁神昏，痰鸣气急，似属阳证，但舌胖嫩红，额汗如油，肢冷，六脉浮空，是阴寒内盛之的据。真武汤能温经祛寒，镇纳浮阳，故用之有效。
失音 黄某某，女，35岁。三月前因感冒出现口燥咽干，喉头微痛，音哑不扬，咳嗽痰少。经五官科检查，咽部充血（+），双侧扁桃体1度肿大，披裂血（++），双侧声带充血，经多方治疗无效。近觉咽部肿痛，咽中如有物梗阻，音哑不扬加重，怯寒神疲，肢体困倦，溲短少清淡。复经五官科检查：右侧声带肥厚，边缘不整齐，前联合稍隆起，充血，活动较差。中医诊察：面色暗滞，形体略瘦，倦怠懒言，精神不振，声沙低沉无力，唇舌淡白，脉沉细，辨证为阳虚水泛之失音症。治宜温阳利水，佐以健脾渗湿，方用真武汤加味：熟附子18克，桂枝30克，白术9克，白芍9克，茯苓30克，生姜3片，甘草9克。服二剂后症状改善，声音好转。续服原方加减四剂，能大声说话和唱歌。五官科复查喉部声带充血、肥厚已消失。（录自《中医教学》1976.1）
【按】失音一症，有外感内伤，寒热虚实之不同。本例素体阳虚，复感外邪诱发，证属阳虚水湿上潮，沿足少阴经脉上承于咽喉，以致声音之门户不利而失音，其病之根在肾，故用真武汤加味温肾利水而获效。
胃下垂 据《汉方0临床》24卷第6号介绍，一家庭妇女51岁，75年7月初诊。体质素弱，重症胃下垂，坠入骨盆。细小，枯瘦，苍白贫血面容，时时冷凉感。主诉：经常站立时两眼发黑，心下痞，有恶心感，不欲饮食，经久大便稀溏，日二次，肩凝及项背痛，头重，巅顶沉闷，时时眩晕无力，盗汗，自觉周身异常倦怠，不能从事家务劳动。检查：脉无力，腹软，血压110/70毫米汞柱，心窝部叩诊有明显的振水声，肠鸣。严重的脾胃俱虚的虚寒证。投以真武汤合人参汤。汤中附子由0.15克增加到1.0克。于是周身发热，精神振作，两周后头重停止，食欲增进，面色好转，周身倦怠亦转轻快。继续服药。以前不能乘车，乘车欲吐，这时乘车也不觉晕了。体力也增强了。服药一年后精力充沛，胃肠功能增强，以往吃油腻即腹泻，现已完全好转，又可吃起油炸鱼虾之类了。以前最易感冒，现在也很少感冒，身体也不觉寒凉，虽冬天穿薄衣服亦不觉太冷了。血压已升至130/80毫米汞柱，体重一年增加4公斤，为得到长期以来盼望的健康而喜悦。（录自《辽宁中医》1978.2）
【评述】真武汤是治疗少阴病阳虚水泛的主要方剂。少阴属心肾两脏，统水火之气。心肾相交，水火相济，就能维持人体的正常生理活动。若肾阳虚衰，气不化水，则阴寒内盛，水气为患。由于水气散漫，或聚或散，或上或下，因此见证不一。如水气上逆，清阳被蒙，则头晕目眩；水气凌心，则心悸怔忡；水气流溢肌肤，则身面浮肿；水气犯胃，则恶心呕吐，泛清水；水气射肺，则咳喘；水气下渍肠道，则下利腹痛，水气四散则肢体沉重疼痛，等等。上述症候，可见于急慢性肾炎，尿毒症，心源性水肿，慢性气管炎，肺气肿，耳源性眩晕，慢性肠炎等疾病，因此真武汤应用的机会颇多，但临床切勿拘执成方，忽视加减。《伤寒论》本方下就列有加减法：若咳者，加五味子、细辛、干姜；若小便利，去茯苓；若下利者，去芍药，加干姜；若呕者，加重生姜。笔者治疗慢性肾炎水肿尿少，若辨证属阳虚水停者，常以本方合五苓散；若兼脾气虚者，合防己黄芪汤。治疗慢性气管炎或肺源性心脏病属阳虚水气上凌心肺者，每以本方配合黑锡丹；若本虚标实者，合葶苈大枣泻肺汤。治疗耳源性眩晕系阳虚饮邪上逆蒙蔽清阳者，亦常以本方合二陈汤，或泽泻汤等等。总之，贵在临证变通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