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第五讲

【伤寒论基本药物】

粳米

粳，念ㄐㄧㄥ，或念ㄍㄥ都可以。

粳米指的是「陆稻」，原始的稻米不必用太多水灌溉，现在东南亚还有很多地方种植陆稻。长在陆地上，抗旱力很强。

也有人认为粳米就是在来米，而蓬莱米是「秈稻」。农委会最近在正名，要把在来米正名为「粳米」，蓬莱米正名为「秈米」。在来米的口感较硬，而蓬莱米较为松软。在来米煮出来的饭量多，而蓬莱米煮出来的饭量少。

在来米、蓬莱米、糯米、黑糯米都是禾本科植物，除了可以当食物，对肠胃都有保护的功用。

粳米出现在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竹叶石膏汤中。竹叶石膏汤去竹叶、石膏，加入红枣就变成《金匮要略》第七章〈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篇〉中的麦门冬汤。

粳米可以保护肠胃，因为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中都有石膏，石膏是寒凉药，因此要用粳米与甘草来制衡石膏的寒性，保护肠胃。仲景治病的态度，除了针对病情病邪用药把病治好，同时也注意保护人体，不要为了治病却反而伤害了人体，制造出第二种疾病。

现代医学治病，有时病没有治好又制造出第二种疾病。例如：发烧，用退烧药、消炎药、止痛药，结果血液、肾脏出现问题。

白粉

在第 116 方猪肤汤中用到白粉。白粉就是白米粉，有些人认为白粉是铅粉，就像在《金匮要略》中有一个处方——甘草粉蜜汤，有人认为「粉」就是铅粉，因为铅粉有杀菌、杀虫的作用。

不过在猪肤汤中的白粉是白米粉，用猪皮熬出汤汁，再加入白粉、蜜一起炒，炒一炒很香，有润燥滋阴的效果，蜂蜜本身也是润燥滋阴的药。

米磨成的粉末，本身就含有淀粉、蛋白质等营养素，再加上猪皮对于长期熬夜、咽喉干燥的病人可以提供营养，可以润燥滋阴。不过现代人很怕猪皮，认为吃了猪皮胆固醇会升高，会出现动脉硬化、高血压、心血管疾病。其实如果完全没有胆固醇，人类也是没有办法存活的。我们可以运动来把多余的胆固醇燃烧掉。

乌梅

乌梅出现在第 94 方的乌梅丸中。

在《伤寒论》中，组成药物超过 10 味药的处方，只有第 113 方麻黄升麻汤、第 57 方柴胡龙骨牡蛎汤与第 94 方的乌梅丸，这三个方子组成药物超过 10 味。

乌梅丸可以治疗寄生虫的疾病，不论是蛔虫、钩虫、蛲虫等寄生虫疾病，都有杀虫的效果。其中黄连、黄柏有杀菌作用，细辛有麻醉作用，乌梅有酸收作用。

此外乌梅丸还可以治疗腹泻，尤其是拉肚子很多年没有办法改善的，可以考虑用乌梅丸来治疗。

在临床上有二个方可以治疗「久痢」，一个就是乌梅丸，另一个方是「真人养脏汤」，但是真人养脏汤中有一味罂粟壳是禁药，罂粟壳就是鸦片的原料，属管制禁药不能使用，所以真人养脏汤现在配不出全方。

乌梅有酸收作用，所以有些人要出国，在国外住一段时间，怕水土不服拉肚子，可以带一些乌梅、酸梅泡茶喝，可以改善水土不服的腹泻。不过如果是细菌、病毒感染引起的腹泻，光用乌梅可能就无效。

乌梅丸亦治久痢，不论是寒证的「利」，或是因细菌、病毒感染引起的「痢」，都会有效。因为乌梅丸中有人参、干姜——理中汤的架构。有乌梅、苦酒（醋）酸收作用，又有黄连、黄柏抗病毒杀菌作用。

另外乌梅丸中有蜀椒，蜀椒就是花椒，因为产在四川又叫川椒。冬天时有些家庭会做一些腊肉、香肠等，都会加入花椒，花椒有防腐的效果，在腌肉腌香肠的时候，放入花椒就不会发霉腐坏，不会滋生细菌。

乌梅丸以前有药厂制作，不过因为制作过程很麻烦，最近就没有药厂要制作了。因为要先把乌梅泡醋，泡一个晚上，再把乌梅的肉分出来，再把其他药材磨成粉。把乌梅、药粉混合米饭在杵臼中，杵二、三千下，再捏成小丸，很麻烦。

海藻

海藻、昆布、海带都是同科的，都有软坚的作用。

在伤寒方中，只有第 107 方牡蛎泽泻散有海藻。牡蛎泽泻散出现在〈辨差后、劳复、食复、阴阳易病脉证并治全篇〉中，其条文「大病差后，从腰以下有水气者，牡蛎泽泻散主之」，这是说在大病缓解之后，出现了腰部以下有水气的症状，临床上特别是在内外脚踝，按压下去有凹陷的现象。可以用牡蛎泽泻散。有些病人在感冒之后，会出现尿蛋白、尿毒、肾病变、水肿的现象也会「腰以下有水气」。

牡蛎泽泻散中的泽泻、商陆是利水药，葶苈子是泻肺水的药，在临床上常常遇到水肿的病人，单纯用西药利尿剂，一开始水气好像消得颇快，但渐渐地越用利尿剂反而越水肿，水气一直排不出去。这是因为造成水肿的原因不单单只是肾脏的问题，在中医的观念里，水肿与肾、心、脾、肺都有关连。因为肺属金，金生水，「肺为水之上源，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所以有时候我们加入肺的药，也可以达到治疗水肿的效果。另外也可以加入强心剂，增加血液循环，也可以消除水肿。所以李中梓提出水肿与肺、脾、肾三脏有关连，但我们在临床观察中发现水肿与心脏血液循环也有关连，所以可以视状况加入强心剂，这也就是真武汤可以治疗水肿的原因。

海藻、昆布、海带都有咸能软坚的效果，我经常提倡要多摄取这一类的食物。海里的动物、植物、矿物都有咸能软坚的作用，可以软化我们体内的肿块，及早消弥肿块于无形，自然身体产生肿瘤病变的机率就降低，所以平时可以多吃一些海带、海苔。

滑石

滑石在猪苓汤中使用。顾名思义滑石有滑动的作用。在徐之才的宣、通、补、泻、轻、重、燥、湿、滑、涩十剂中，其中的滑剂就是滑石与冬葵子，所以冬葵子也有滑动的作用。另外药材如果黏黏的，大概都有滋润滑动的效果，包括猪苓汤中的阿胶也是有润滑的作用。所以有些便秘的病人，不一定都要用大黄剂来泻下，只要用阿胶就可以帮助肠子蠕动，改善便秘的症状。

第 111 方猪苓汤与第 101 方五苓散只差了二味药，五苓散用白术与桂，而猪苓汤用滑石与阿胶。因为猪苓汤中有阿胶，所以历代有很多医家认为猪苓汤「利水而不伤阴」。身体内有形的水分、血液、液体都是属于「阴」，猪苓汤不仅「利水而不伤阴」，它还有滋阴的作用。

我们临床上有很多病例，血色素、红血球、血小板偏低，我们只要用阿胶与鸡血藤，能使血色素、血小板很快升高。阿胶与鸡血藤一方面直接增加血色素、红血球，同时可以促进骨髓造血机能，这样才是真正的治本，而不是一直靠输血、输血小板，刚输血时正常，没有多久血色素又降下来。我们用阿胶与鸡血藤可以使血色素增加而且持续稳定。

所以我经常用阿胶剂来治疗尿毒症的病人，尿毒症的病人几乎都是恶性贫血，而且皮肤相当粗糙暗黑没有光泽。我常使用猪苓汤，猪苓汤中的猪苓、茯苓、泽泻可以增加肾脏过滤的机能，再搭配肾气丸或济生肾气丸合用。如果病人有并发肝功能异常，就可以合柴胡系列、逍遥系列处方一起使用，因为肝肾是母子脏的关系，肾属水，水能生肝木，所以中医认为肝肾同源，称为「乙癸同源」，甲胆乙肝属木、壬膀胱癸肾属水，通常要「乙癸同治」、肝肾同治。

滑石在后代有一个很简单、有效、有名的处方「六一散」。六一散只有滑石与甘草二味药，但不要小看六一散，它有很好利尿效果增加排尿量，甚至产妇奶水不足，吃了六一散后奶水也会增多。因为透过淡渗利水的效果，气化的作用，作用到大脑，增加泌乳激素的分泌，进而增加乳汁的分泌。

通草

通草出现在第 78 方当归四逆汤、第 79 方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在仲景的方中是用白通草，但是现在的药厂都不用白通草，而是用木通。所以现在的当归四逆汤吃起来很苦，因为木通很苦，而白通草不会苦。

白通草属于五加科的植物，它的质很轻所以作用可到达大脑，所以一般通乳时要用白通草不是用木通。一般在通乳时利用白通草作用到大脑，再利用穿山甲的磷钙质、胶质，王不留行活血化瘀通经，当然再加上花生、猪蹄提供营养，服药后乳汁分泌就会增加。

白通草的作用与茯苓、猪苓比较像，是淡渗利水、增加气化而利水。而木通是真正直接的利尿剂。因此如果开煎剂饮片的话，我都用白通草。但是科学中药已经定型了，也没有办法改变单味药，也只有迁就使用，不过我们可以再加入其他药来调整处方的属性。

当归四逆汤在临床的使用范围很广，例如在冬令季节手脚冰冷，就可以用当归四逆汤。包括有些家庭主妇富贵手，作家事的时候，碰到冷水，手就疼痛，就可以使用当归四逆汤。

昨天有位○○妇产科的郑○文医师，长期富贵手很多年，很严重治不好，到○○皮肤科看医师，结果皮肤科的医师直接请他到中医部看张某某，我觉得现代的西医有这样的胸襟，是很不错了，起码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治了这么多年治不好，还是来看中医。

我用当归四逆汤加丹参、川七、桑枝、姜黄、薏苡仁。薏苡仁可以去痹，对血管神经有效用。另外用紫云膏外敷。

此外，根据我的观察，用韮菜煮水去洗富贵手，效果不错。用半斤的韮菜，洗干净切段，放入水中烫 10～15 分钟，韮菜可以捞起来加柴鱼片、酱油膏当菜吃，剩下的汤可以用来泡手。韮菜在药物学上说韮菜可以解百药毒，是高营养的蔬菜，对受损的组织有滋养的作用。我们观察过好几个病例，这个方法效果很好。

如此三管齐下，内服、外敷、外洗，富贵手很快会获得改善。可以让西医医师感受一下中医的威力。就像他们的主任大夫，出国开会回来，患了热感冒，吃西药三个月还是一直咳，于是来中医部看病，我用清燥救肺汤加减，只服一包药就不咳嗽了。

麻仁

麻仁属桑科植物，伤寒方中唯一有麻仁的处方就是麻仁丸。在第 95 方，属于承气汤类。

麻子仁，又叫火麻仁，是通便的药，麻的叶子也是滑滑粘粘的，在中南部比较多人种麻，把麻的嫩叶子采下来煮，就像勾芡一样滑滑的很好吃，叫做「麻薏」，很好吃而且可以帮助排便。很可惜最近比较少人种植。

在《孟子》〈梁惠王篇〉就有文章提到：「种桑树、种麻，老人就可以有衣服穿」，其实纯麻的衣服比纯棉的衣服穿起来更舒服，纯麻的衣服很凉爽通风。但是山地原住民的衣服是用苎麻作的，不是黄麻，是不同科的植物。苎麻的纤维比较强韧，黄麻的纤维比较脆，以前的麻布袋就是用黄麻做的，在民国 40 年代，还可以看到有人穿麻布袋做成的衣服，到后来才用美援的面粉袋，所以才会看到屁股上写着「抗匪援朝」，用面粉袋做的内衣裤穿。

麻仁丸就是小承气汤再加火麻仁、杏仁、芍药。麻仁丸中有小承气汤的架构，所以有通便的效果。在〈阳明篇〉条文第 146 条「趺阳脉浮而涩，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浮涩相搏，大便则鞭，其脾为约，麻仁丸主之」，临床上有些老年人，小便很频繁，于是肠管中的水份就相对地减少，大便就变得较硬。在二千多年前，我们中医就已经观察到这种生理现象，了解得非常清楚。

我们可以用麻仁丸来治疗老人家风秘、气秘、习惯性便秘。不过我曾经用三一承气汤治疗一位老人便秘，结果还是无动于衷，这位老人家个性很急，一天没大便就紧张万分，越紧张肠子就越痉挛，肠子痉挛就越解不出大便。

泽泻

泽泻在五苓散、猪苓汤、牡蛎泽泻散中用到。

泽泻属泽泻科植物。泽泻的生药材圆圆的。顾名思义，「泽」是润滑的意思，「泻」是指有利小便的效果。泽泻一泡水就非常滑溜，用手抓不住，要用藤作的「洗锅把」夹住，然后再用药剪去剪泽泻才会安全，我的手指就是在剪泽泻的时候，剪掉一小块肉，已经 40 多年还没有恢复，按指头的指印指纹还是有点不一样。这是我帮我老爹剪泽泻时留下的纪录。

泽泻、木通被讨论了很多年，尤其今年（民国 86 年）在荣总举行的生药研讨会，公告了一大堆中药对肝肾有影响，每一次泽泻、木通都会上榜，因为长期使用泽泻、木通利尿，会把钾离子带出体外。原则上，正常的人体生理是要排钠留钾，特别是高血压的病人用的降压剂中，有一些就是去钠留钾的利尿剂。现在用了泽泻、木通反而排出钾离子，造成缺钾的水肿，长期使用下来，有时作医检时会发现肾脏功能受到影响、受到伤害。所以，刚刚我们提到西医的利尿剂有的会越利尿越水肿，有些中药也是一样，长期大量使用也会越利尿越水肿。尤其是已经造成缺钾水肿，要特别小心。

刚刚我们就提到水肿与肺、脾、肾再加上心有关连，所以治水肿不是只有利尿。我们用健脾的药也可以消水肿，因为长期的营养吸收不良也会造成水肿，例如大陆文革时期三反五反，很多人没有东西吃，一穷二白，长期营养不良，结果每个人都四肢脖子细细的，肚子胀得大大的，就是营养不良造成水肿，饿死了大约四千万的人，没有死的人约上亿，这些没死的人最后是吃了米糠才存活下来。米糠是高营养的食物，现代人很笨，把米碾的很白，把米糠拿来喂猪。

泽泻、木通要适量的用，或者不要单独使用，配合复方使用，就不会发生问题。近年来发表的研究报告都是用单独一味药长期使用，当然长年累月下来会破坏肾功能。

我们经常使用的五苓散、猪苓汤、六味地黄丸、肾气丸都有泽泻，但这些处方不会破坏肾功能。像六味地黄中有健脾胃的山药，有兼顾肝脏的山茱萸，搭配组合就不会破坏肾功能了。

因此我们中药首先要辨证论治，再则要讲究君臣佐使的配伍。不是长期单独使用一味药。

地黄

地黄在第 92 方炙甘草汤中使用。地黄富含铁质，是一味很好的补血剂。在后代温病学家就经常用到地黄、玄参、麦门冬这些滋阴、养阴的药，用这类的药来「增液」。所以发烧、水分流失时，常常会使用增液汤来滋阴，有点像近代医学打点滴补充液体的意思。

地黄属玄参科植物。

地黄在《金匮要略》中出现的次数就更多了。有些人吃了地黄后，肚子会闷闷胀胀的，所以有些人吃了四物汤后，肚子就闷闷怪怪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吃四物汤。

生地黄是很好的凉血药，尤其是热性病有出血的现象时，用生地黄的机会就比较多。

在炙甘草汤用地黄滋阴，增加有形的物质，增加血液的成份，使血液充足，心脏的输出血量充足，就不会跳跳停停，产生结代脉的现象。所以炙甘草汤可以治疗心脏病，尤其是心律不整的情况。

炙甘草汤也是一个很好的美容方，不论男女，都可以用炙甘草汤来滋养皮肤。现代医学在女性停经后都会建议女性吃荷尔蒙剂，其实有一些研究报告显示服用荷尔蒙会使致癌机率变高，但是西医还是要停经后妇女吃荷尔蒙，解释说可以延缓老化，使皮肤不粗糙。可是我们想想，以前没有西医、没有荷尔蒙的时候，我们的老祖母、老阿妈也没有吃荷尔蒙，不是一样生活得很好。而且一旦吃了荷尔蒙之后就不能随便停药，停药又会产生一大堆副作用，实在是自讨苦吃。（按：民国 91 年，2002 年 7 月 17 日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在美国医学会期刊（JAMA）的「妇女健康计划」研究报告指出，荷尔蒙补充疗法会增加妇女乳癌罹患率 26%，心脏病 29%，脑中风 41%，而将此研究紧急喊停，600 万妇女停止使用荷尔蒙补充疗法。）

升麻

升麻属毛茛科植物，升麻是解毒的药。仲景伤寒方中只有第 113 方麻黄升麻汤用到升麻。麻黄升麻汤的症状出现了「上热下寒」的症状，人体以肚脐为界，常常会有上下截然不同的症状产生。麻黄升麻汤的「上热症」出现了喉咙痛，上呼吸道发炎疼痛，甚至会吐血、吐脓血。而「下寒症」出现了下利、腹泻的寒症，大便不成形。所以在麻黄升麻汤中有一组药针对上热症，一组药针对下寒症。

在伤寒方中有两个方是治疗「上热下寒」症状的。另外一个处方是第 66 方的黄连汤。一般会把黄连汤归纳在泻心汤系列中。因为黄连汤与半夏泻心汤、小柴胡汤的药物组成很相似。可以把黄连汤与半夏泻心汤来对照比较。把黄连汤的桂枝换成黄芩，就几乎是半夏泻心汤了。

黄连汤的症状出现了「胸中有热，腹中痛」，「胸中」属上焦，「腹中」属下焦，这就是「上热下寒」症。

临床上也有人是「上寒下热症」，脖子部位特别怕冷，脖子一吹到冷风就咽喉不舒服，始终在脖子围上围巾。冬天气温很冷时，晚上睡觉时还是要把脚伸出来被窝外，脚盖上被子就睡不着。这些人就是「上寒下热症」。

所以人体上下二部份不太一样，临床上还有人左右两侧不一样，中医讲左属血、右属气。

麻黄升麻汤一共十四味药，后代很多医家认为这个方子不是仲景的。清代医家柯琴在其著作《伤寒来苏集》中，〈附翼〉的最后一个方就是麻黄升麻汤。柯琴就认为这个方子太庞杂不是仲景方，首先麻黄、甘草、石膏就有麻杏甘石汤的架构，又有知母、石膏、甘草是白虎汤的架构，又有干姜、甘草是理中汤、四逆汤的架构，又有黄连、黄芩是泻心汤的架构，又有桂枝、芍药、甘草是桂枝汤的架构，相当的庞杂。不过也有些医家认为麻黄升麻汤是仲景方没错。

柯琴的《伤寒来苏集》是一本境界很高的书，「苏」就是「疏」的意思，全书分为三个段落，第一段〈来苏集〉是解释原条文，第二段〈论翼〉是柯琴的学术思想精髓，其中的制方大法相当精彩，第三段〈附翼〉谈方剂汤证。很精彩的一本书，大陆列为博士班必修书目，台湾好像很少人在念，也只有我在讲《伤寒来苏集》。

在临床上我看过上热下寒症，也看过上寒下热症。有一年到逢甲大学门口的新学友书局义诊时，有一位病人就是上寒下热症。脖子一吹冷风就不舒服，晚上睡觉脚一定要伸出被子。另外有一位○华陶瓷公司连小姐，咽喉很容易发炎，我们用黄芩等凉性药，喉咙会好但是就会拉肚子，拉肚子用平胃散治疗，平胃散有厚朴、苍术温药，一用喉咙又痛起来，这是上热下寒症。

瓜蒂

瓜蒂在瓜蒂散中，是催吐剂。第 106 方瓜蒂散是仲景方中催吐效果最强的方。

瓜蒂属葫芦科，有甜瓜蒂、苦瓜蒂。有时候我们吃大黄瓜、小黄瓜的时候，会吃到苦的蒂头。反而现在真正的苦瓜不太苦。在花莲山地原住民的部落里，种植野生苦瓜，小小的长不大，但是很苦，用煨的味道不错，吃苦瓜不会苦反而怪怪的。苦瓜苦过之后会有甘味，炖汤很好吃，尤其炖福菜、排骨、加一点丁香鱼，味道非常鲜美；另外苦瓜可以红烧、凉拌、酿肉，苦瓜也是所有葫芦科中营养价位最高的瓜类，有奎宁素，而且有健胃效果。苦瓜子不要丢掉，苦瓜子有壮阳作用。

冬瓜、丝瓜、西瓜、南瓜、瓠瓜都是葫芦科，其中营养价位最高的就是苦瓜。

自从仲景用了瓜蒂散，催吐的方法之后，历朝历代很少人用催吐的方法。一直要到金元四大家的张子和，又名张从正、张戴人，他艺高人胆大，任何疾病几乎都用吐法。其实呕吐也是保护身体的方法之一，吃错东西、食物中毒时呕吐就可以吐出脏东西。喝酒喝太多呕吐就会清醒一点。不过现代人如果用吐法，交代他们自己用手指抠喉咙催吐，肯定没有人会接受。家中的小朋友吐了，就手忙脚乱。

其实呕吐是因为肠胃没有办法接受吃进去的东西，产生反射把东西吐掉，不要太害怕。不过大部份的人还是没办法接受，难怪从仲景之后过了一千多年到金元四大家张子和才又有人用催吐法。其间历朝历代的医家医案很少人用吐法。

张子和擅用吐法，甚至怀孕末期，胎儿压迫膀胱造成小便不顺畅，不能尿尿，在《金匮要略》称为「转胞」，仲景用肾气丸，但张子和用吐法，一用催吐法呕吐，气向上升提，胎儿就升提起来，不压迫膀胱，小便就顺畅了，实在是艺高胆大，他用升麻一两以上，剂量很重，利用升麻的升提作用。所以说张子和擅用吐法，甚至超越了仲景。

仲景用吐法，是胸膈中有痰饮阻扰，如果靠肠胃吸收了药物，再来化痰饮，作用太慢。因此用吐法，把痰饮直接吐出来。在伤寒方中除了瓜蒂散之外，栀子豉汤系列的方子也有催吐作用。栀子系列的处方共有九个，在伤寒方中也是一个大系统。由第 43 方到第 51 方。

文蛤

文蛤只有一个处方中使用，文蛤散。文蛤散出现在〈太阳上篇〉的最后一条条文中，用文蛤散来解热。所有海底的动物、植物、矿物性味都是咸寒的，寒性的药物可以解热，所以用文蛤散来解热。

但是也有人认为文蛤散应该是《金匮要略》中文蛤汤才对。《金匮要略》的文蛤汤比较像大青龙汤。大家可以翻《金匮要略》来比较一下。

白蜜

白蜜在第 116 方猪肤汤中使用。另外在第 96 方蜜煎导法中是作成栓剂来通便，不是内服的。

另外仲景在一些作用强烈的方中会加入药性缓和的药，就像第 100 方大陷胸丸，有大黄、甘遂、葶苈子这些强烈的药，就加入蜜来缓和。

在《金匮要略》中出现蜜的机会比较多，像乌头煎、甘遂半夏汤中都用到蜜。在〈腹满、寒疝、宿食篇〉中有好几个方子用到蜜，可以缓和毒性。

此外蜜也是营养剂。

水蛭、虻虫

水蛭、虻虫在抵当汤中用到。抵当汤与抵当丸的药物组成是一样的，但是剂量不一样，抵当汤剂量重，抵当丸剂量轻。但是抵当丸做成药丸后，服用前还是要加入水溶解，等于又变回汤剂一样，而且连滓一起服用，所以抵当丸的作用不见得比抵当汤缓和。

水蛭、虻虫都是活血化瘀药。在动物药中味道最难闻的就是水蛭，水蛭的味道很像尸体的味道。但是水蛭是一味很好的溶血剂。

虻虫生长在牛背上，在牧场、乡下养的牛身上都有虫，像大苍蝇一样，那就是虻虫，叫做「牛虻」。牛皮那样厚，虻虫都有办法吸出牛血，可推知血管栓塞、阻塞、沉淀物，它都有办法溶解。

水蛭是低等的生物，可以行无性繁殖，生命力很强，把它剁成好几块，还是活起来。水蛭也是很强的活血化瘀药。英国威尔逊博士，在英国找到三百位志愿军来作实验，用水蛭素来溶解血栓的实验。

这种实验如果在台湾，卫生署肯定会跳出来讲话。所以在 1985 年左右大陆方面就已经把一些中药做成直肠输液，由直肠直接吸收。甚至把中药做成针剂、点滴直接注射到静脉中，像丹参做成针剂直接注射到静脉中，台湾如果这样做肯定会被卫生署讲话。

最近中国医药学院发表了一例脑中风的病人，用直肠输液的方法，把抵当汤、补阳还五汤化裁的方子，灌入直肠吸收，不透过肠胃吸收。减少药品经过肠胃道中与胃酸、肠中细菌的交互反应。不过这个药例病人并没有完成治疗疗程，中途就中断实验出院了。

在《伤寒论》处方中，抵当汤丸、桃核承气汤是活血化瘀力量较强的二个处方。此外，承气汤类通便之外也有一些化瘀效果，柴胡龙骨牡蛎汤也有一些化瘀效果。

在《金匮要略》中活血化瘀的方子比较多，在〈虚劳篇〉中有大黄蟅虫丸，在〈疟病篇〉中有鳖甲煎丸，另外肠痈的大黄牡丹皮汤也是活血化瘀的方子，在妇科的桂枝茯苓丸、当归芍药散、温经汤都有活血化瘀的效果。

其中桂枝茯苓丸是相当平妥的活血化瘀方，最近有一个病例，妇幼医院的护士苏○妃女士，子宫有十几颗肌瘤，怀孕期间我都使用桂枝茯苓丸，在 10 月 18 日已经剖腹产生了一位男生。小宝宝至今满月了，发育得很好。苏女士的子宫有十多颗肌瘤，最大的有 10 公分大，台北市几家大型医院的妇产科都评估无法怀孕，怀孕后也会有危险。我依据《内经》「有故无殒，亦无殒也」的原则，一路用桂枝茯苓丸，西医剖腹产时，原本要顺便切除子宫肌瘤，不过看了之后不敢切除，还是留了下来。不过产后一个多月去检查，现在子宫肌瘤已经消了一半，不可思议。我一路使用活血化瘀的桂枝茯苓丸，由怀孕前、怀孕十个月都持续使用。可以算是用活血化瘀的方法帮她安胎。

大戟、甘遂、芫花

大戟、甘遂、芫花在第 46 方的十枣汤使用。大戟与甘遂是大戟科，而芫花是瑞香科。

在仲景的治水方中，最强烈的方子就是十枣汤。十枣汤在《伤寒论》中出现一次，另外在《金匮要略》第十三章〈痰饮篇〉中，用十枣汤来治疗悬饮。在〈痰饮篇〉有悬饮、溢饮、支饮、痰饮，然后再归纳出伏饮、留饮。

其中伏饮病情重，留饮病情轻。昨天在长庚看诊的时候，有一位病人常会感到背部凉凉冷冷的。在《金匮要略》〈痰饮篇〉就提到「夫心下有留饮，其人背寒冷如掌大」背部的肺俞、风门、膏肓部位会有一块区域冷冷的就是心下有留饮。

在《伤寒论》中也有二个地方提到背后会凉飕飕的症状但是并不是有留饮，一个是白虎加人参汤，一个是附子汤。白虎汤与附子汤的辨证重点在于白虎汤证会口渴，而附子汤证不会口渴。这是《伤寒论》中比对条文。

一般痰饮引起背部凉飕飕的病人比较肥胖，因为「肥人多痰」，昨天在长庚看诊的病人也是胖胖的。早期我看过一位广东老乡，很肥胖的卓太太，超过 100 公斤，也是在肺俞、风门、膏肓的部位凉飕飕的，然后就开始打喷嚏，接着就开始流鼻水、鼻塞、头重重的，然后就开始发烧了。大家可以实验把冷气机对着背上吹，马上就有这些反应。

人体另一个不能着凉吹风的地方就是肚脐，肚脐一吹风马上就肚子痛或感冒，很多小朋友晚上睡觉一翻身肚脐就露出来，隔天马上发生病症。

悬饮偏向在肝方面的问题，支饮偏肺方面的问题，溢饮就偏向有水肿的问题，会渗透到皮下。而痰饮就是在秋冬季节容易发生气喘发作的。

十枣汤有大戟、甘遂、芫花，三种药毒性很强，所以除非万不得已的状况，否则很少使用。因此在浓缩科学中药里没有生产这个处方，只有生药粉生产这个处方。

我个人临床的经验，用十枣汤来治疗肝硬化腹水，效果好像不是很好。但是也有同道告诉我，用十枣汤效果很好，腹水马上消失。不过我用过十几个病例，好像都没有效果。所以近年来我不再使用十枣汤了。

最近治疗肝脏病变我都改用逍遥剂，搭配活血化瘀和软坚散结药。

阿胶

用到阿胶的处方有炙甘草汤、猪苓汤、黄连阿胶汤。猪苓汤在〈阳明篇〉中出现过，但在〈少阴篇〉中猪苓汤、黄连阿胶汤是一个对比。在条文 287 与 290 条中猪苓汤与黄连阿胶汤作比较。二个处方都可以治疗失眠。在第 287 条文中猪苓汤还可以治疗下利腹泻，因为猪苓汤中有茯苓、猪苓、泽泻可利湿，把水份由小便带出，自然肠管水份减少，不会再腹泻。

而第 290 条的黄连阿胶汤，组成有黄连、阿胶、鸡子黄、黄芩、芍药，是一些滋阴与清热的热，所以对于阴虚阳亢引起睡眠障碍的病人很适用。

而炙甘草汤中也用阿胶，伤寒方中甘草剂量最重的就是炙甘草汤，其中的阿胶有滋阴补血、造血的作用。因此对于心血不足、心律不规则的病人，炙甘草汤可以增加血量，供应充足之血液给心脏，脉象自然就规律正常了。

所以阿胶剂可以补充血液、增加血球、改善血小板很好的药。

铅丹

铅丹只有柴胡龙骨牡蛎汤用到，但是现在浓缩科学中药的柴胡龙骨牡蛎汤中没有铅丹，因为铅丹堆积在人体中太多会引起铅中毒。而拿掉铅丹后，对柴胡龙骨牡蛎汤的药效并无太大的影响。

柴胡龙骨牡蛎汤可以治疗精神官能症，对脑中风，或车祸脑部受伤有不错的效果，有活血化瘀的作用。同时对脑细胞异常放电、癫痫也是经常使用到的处方，是一个很好的抗痉挛药。我们有很多很漂亮的医案病例。

车祸脑部受伤，可以用柴胡龙骨牡蛎汤搭配桃核承气汤，再加远志、菖蒲、荷叶。尤其有水脑现象可合用清震汤。

虽然把铅丹拿掉了，我们可以加一些石决明、珍珠母，这一些介壳类的药物有潜阳作用，可安定神经，减少阳亢的症状。

蜀椒

蜀椒在乌梅丸的地方提过，是一味有防腐作用的药。

蜀漆

蜀漆只出现在桂枝去芍药加蜀漆龙骨牡蛎救逆汤中，属于桂枝汤系列，编排在第 9 方。可以简称为桂枝救逆汤，其组成就是桂枝汤去芍药再加蜀漆、龙骨、牡蛎，有安定神经的效果。

很多文献认为蜀漆是常山的幼苗，包括汪昂的《医方集解》与《本草备要》都认为是常山的幼苗。但柯琴的《伤寒来苏集》不以为然。

在《金匮要略》〈疟病篇〉中有蜀漆散一方，用来治疗疟疾。另外在升麻鳖甲煎中也用到蜀漆。

蜀漆到底是不是常山的幼苗，还有待我们研究探讨。

苦酒

苦酒就是好醋，指黑醋，或叫镇江醋，到餐厅吃鱼翅加的红醋也是。在乌梅丸中用到。另外第 115 方苦酒汤中用到。黑醋、红醋是好醋，称为「苦酒」。白醋比较差，称为「白酒」。

苦酒汤可以治疗喉咙痛、喉咙肿说不出话来，苦酒汤中有鸡蛋白、半夏。先把鸡蛋黄除去，剩下蛋白在蛋壳中，半夏沾苦酒后放入蛋白中，再把蛋放在刀环上烤一下，然后含咽在口中。半夏是天南星科，会刺激粘膜，就像我们把生的芋头含在口中，不用多久喉咙就红肿，因为芋头也是天南星科。所以用蛋白作保护。

要加热，这样半夏的毒性刺激就会被破坏。

至于乌梅丸，是用醋先泡乌梅，然后用乌梅的肉去作药丸。

清酒

清酒就是真正的酒。在第 94 方炙甘草汤组成中要有清酒，要用清酒七升、水八升去煎。所以炙甘草汤用清酒就变成 10 味药。另外第 79 方的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的组成药物也要再加入清酒，这个方子是水酒各半煎。

炙甘草汤中因为有寒凉性的药物：生地黄、麦门冬，用清酒可以调整药的性味。

在炮制学上，生地黄要用酒和砂仁来炮制，用酒拌砂仁炒地黄，然后再九蒸九晒作成熟地黄。砂仁是一味肠胃药，也可以入肾。而酒是热性的，可以制衡生地黄的寒凉。经这样处理后吃熟地黄才不会致腻，肚子才不会闷闷胀胀的。

在有些文献会看到「无灰酒」，无灰酒就是蒸馏过的酒。古时酿酒把水果、五谷加一些糖，密封发酵成酒，就是水果酒、五谷酒。再把这些酒蒸馏纯化就变成「无灰酒」。蒸馏后的酒就可以久存，可以放个数十年。不过最安全，不怕台风地震的方法，就是喝进肚子里。

我嗜好金门陈年高粱酒，不喜欢酸酸涩涩的红葡萄酒。不过最近的陈高没有以前好喝。可以拿来泡泡药酒，如果酒味要甜一点，就多放一些枸杞、地黄、黄精、玉竹，甚至龙眼干，酒的味道就会甜，不必放糖。而且这些药又滋阴润燥，这样药酒就不会太燥热。

酒可以治大病的，王云五每天都要喝酒，在他的文章《八十自述》中提到有一次入闱考场，心脏病发作，幸好有带酒。所以我每次入闱考场都会带半打进去，工作之余慰劳自己，再带地瓜叶煮汤，再带白萝卜切丝拌香菜盐巴，真是美味，但千万不可以加味精、酱油。

干姜、生姜

干姜在「四逆辈」的方子中使用。四逆汤、理中汤、白通汤、通脉四逆汤都用到干姜。由第 72 方开始。虽然真武汤与附子汤没有用干姜，但是因为有附子剂，因此把真武汤与附子汤归在这系列中。

干姜是温中药，而生姜是有发表发散作用的药，所以桂枝汤、小柴胡汤用生姜。而四逆汤、理中汤用干姜，作用在中焦，增加命门相火的燃烧，帮助肠胃的消化。干姜一方面是中焦肠胃系统药，另一方面也有强心效果，再则也是一个很好的止痛药。此外，干姜对末梢血液循环的血管有修护效果。

黄柏

黄柏在栀子柏皮汤中使用。在第 48 方就是栀子柏皮汤，属于栀子豉汤系列中。

茵陈蒿汤、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栀子柏皮汤三个方子可治疗黄疸。其中茵陈蒿汤是针对有便秘的症状。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是针对有表证。而栀子柏皮汤是介乎前二方之间，没有明显表证也没有明显里证，就用栀子柏皮汤。

栀子柏皮汤的组成只有三味药：栀子、柏皮、甘草。《医宗金鉴》的作者吴谦认为此方用甘草不合适，不过日本的汉方医家认为此方用甘草治黄疸的效果也不错。所以用茵陈蒿汤时，可以再加进黄柏。黄柏有很好的消炎、抗菌作用。

黄柏是属于芸香科的植物。芸香科植物还包括了柠檬、橘子、柳丁、柚子、葡萄柚，含有精油成份。

台湾产的黄柏（市面上称为"本黄柏"）是全世界品质最好的，因为其主成份——小蘗碱是黄柏类中含量最高的，因此台湾地区林务局的保安林地的黄柏树全部被滥砍砍光。本来黄柏是用剥树皮的方法采收，可以分段剥或分年剥，一年剥一部分，剥过的地方会再长出来。台湾杀鸡取卵，一次砍光，现在保安林地里一棵黄柏树都没有。台湾黄柏的价位是四川黄柏的五、六倍，川黄柏一斤 50 元时，台湾黄柏一斤要 300 元，现在要再种已经缓不济急了。我前几年到○○农场看到有再种，千万不能让人知道那是黄柏，否则山老鼠、山贼一下子又砍光。

除了栀子柏皮汤之外，白头翁汤、乌梅丸中也用到黄柏。在药物学中，上焦用黄芩、中焦用黄连、下焦用黄柏。后代东垣的通关丸，用知母、黄柏来补肾水，黄柏有消炎抗菌作用，如果有尿路感染发炎引起尿不出来、尿量少，用黄柏来消炎、知母滋肾水，用少量肉桂扩张血管，增加肾血液量与血流速度，增加肾丝球的通透性，尿就可以排放出来。临床上如果病人小便时有如刀割，肯定有尿路感染，可以使用此方。通关丸中知母、黄柏各用 2 两，而肉桂只用 1 钱。

黄柏在白头翁汤中也扮演了清热消炎的角色，大家可以作实验，吃特别辣的麻辣锅，然后再吃冰冷饮、冰啤酒。大部分的人都会发生「里急后重」的现象，肚子绞痛、肛门麻辣灼热，一直跑厕所，却又拉不出东西，最后肛门有重坠感，这就是里急后重。此刻先准备好白头翁汤，一吃白头翁汤，您就会知道仲景的厉害。

连轺

连轺就是连翘的根，现在很少去挖根而直接用果实。连翘属于木犀科植物。秦皮也是属于木犀科。

连轺、连翘是很好的抗病毒的药，在后代温病学银翘散，「银」就是金银花，是一味抗病毒、抗肿瘤的药，「翘」就是连翘，也是很好的抗菌、抗病毒药。银翘散是治疗热性传染病的方子。

麻黄连轺赤小豆汤原本是治疗黄疸病，其实它可以视为是麻黄、桂枝两方的合方化裁加减出来的，麻黄汤去桂枝，桂枝汤去桂枝芍药，保留生姜、大枣、甘草。再加入连轺与生梓白皮。在吴谦的时代，就是乾隆时代，生梓白皮就很难找到了，因此今天在临床上我们可以改用桑白皮取代，或者改用治疗黄疸的要药——茵陈来取代。

麻黄连轺赤小豆汤除了治疗黄疸之外，也可以用来治疗皮肤搔痒症，我们治疗皮肤病常用到连翘、桑白皮就是基于这个道理。因为肺主皮毛，而桑白皮可以泻肺热，所以辨证上如果有咳嗽、咽痛、鼻痒等呼吸系统的肺热证，又合并有皮肤搔痒可以选用桑白皮。很多学士后中医的跟诊学生，看到我加桑白皮治皮肤病都会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就是「肺主皮毛」，泻肺热的原因。

由麻黄连翘赤小豆汤的思想，我治疗某一些证型皮肤病会使用麻杏甘石汤合玉女煎，再加连翘、桑白皮、荆芥、牡丹皮，因为牡丹皮可以泻血中之伏火。有清热凉血化瘀的效果。

以这个思考方向去治皮肤病，可以收到很好的疗效，甚至红斑性狼疮的皮肤症状也可以得到改善，我们这里至少有三十个红斑性狼疮的案例。

巴豆

巴豆属大戟科植物，与大戟、甘遂同科。

巴豆是强烈的泻下药，与大黄相比较，一阳一阴，一热一寒。巴豆是大热，大黄是大苦大寒。因此中了巴豆毒时，可以找大黄、黄连，或是绿豆汤、冰水来缓和。

仲景在三物白散的服用法中，特别叮咛，如果服了三物白散后，还不泻下就喝热稀饭一杯；如果拉肚子拉不停就喝冷稀饭一杯。所以稀饭的服法也是很讲究的，服桂枝汤后，要喝热稀饭帮助发汗，又能够保护肠胃。三物白散加热稀饭就会泻不停，而三物白散加冷稀饭就比较不会泻。

三物白散有泻下效果，因此我把它归纳在承气汤系统中，在第 45 方。巴豆是毒性很强的药，服一公克的巴豆后，大约 30 分钟就会心脏麻痹死亡。用 0.5 公克，可能二小时之内会大泻。

蓖麻也是大戟科的，所以喝蓖麻油也会大泻。另外前年吃减肥菜死掉好几个人，学名就是守宫木，也是大戟科。原本在东南亚是把守宫木炒一炒之后生物碱与毒性就破坏了，偶尔吃一盘。我们台湾却直接用生的守宫木打成汁，每天喝三次，一次 2000c.c，一天 6000c.c，累积太多生物碱就心脏麻痹死亡，没有死亡的就昏迷，我看过几例，丰原一例，凤山二例，在社会大学也看过一例，吃守宫木之后变成间质性肺炎，随身携带氧气筒。所以药可以治大病，吃错药也会后患无穷。

巴豆对人是剧毒，但是拿去喂老鼠会越喂越胖，因此以前民间都把巴豆叫作「肥鼠豆」。所以，人是人，动物是动物，不要以为拿小动物作的实验就一定合乎人体。

桃仁、杏仁

桃子、李子、杏仁、苹果、梨子都是蔷薇科植物。蔷薇科植物几乎都是收涩剂，尤其还没成熟时都是酸涩的。

桃仁与杏仁都是蔷薇科，但是作用的部位不同。桃仁作用在大肠血分，所以润肠丸、桃核承气汤用桃仁作用在大肠血分。而杏仁作用在肺气分，所以咳嗽、喘，尤其是喘，仲景几乎都用到杏仁，例如麻黄汤、麻杏甘石汤、桂枝加厚朴杏仁汤等都是治疗喘的。

桃仁、杏仁同属蔷薇科但作用部位不同，这不是拿动物实验就可以了解的。老鼠会告诉你吃了桃仁、杏仁后的感觉吗？这是人活生生的实验经验累积出来的。所以有些西医根本没念过中医、不懂中医，就一天到晚不准病人吃中药，恶行恶状的，所以我前天就告诉长庚医院院长特助，一个层级颇高的行政人员，告诉他一些中医遇到的阻碍、瓶颈，希望会有帮助。

桃仁在第 39 方桃核承气汤、抵当汤、抵当丸汤中用到，有活血化瘀的作用。桃核与桃仁是相同的一味药。桃核要把它敲开，里面就是桃仁，硬硬的桃核壳是不用的，用里面的桃仁。桃核承气汤、抵当汤丸给后代医家在活血化瘀的治法上作了启发，后代医家陆陆续续创了一些活血化瘀方，但其中把活血化瘀治法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医家首推清代王清任，王清任著作《医林改错》一书，在《医林改错》中他创出了几个非常有名的处方，针对心脏血管方面的处方是血府逐瘀汤，针对全身酸痛是身痛逐瘀汤，针对横膈与肋间神经痛是膈下逐瘀汤，针对肚脐下部位有瘀血的是少腹逐瘀汤，针对半身不遂的是补阳还五汤。王清任已经很仔细的区分证型，创造出不同之处方，例如血府逐瘀汤，「血府」就是《内经》说的「脉为血府」，所以血府逐瘀汤肯定作用在心脏血管方面。因此一定要仔细辨证后仔细选处方。最近我发现很多医师动不动就开血府逐瘀汤，也不区分部位，肚子痛、胸痛、全身酸痛都血府逐瘀汤，这种用法违背了王清任的立方精神。例如肚脐以下痛就该用少腹逐瘀汤而非血府逐瘀汤。有时候看到这些医师开方，心里实在很难受。

王清任的学术思想中心在活血化瘀，几乎每一个方都会用到桃仁、红花，认为人体很多疾病都与心脏血管血液循环有关，认为只要把瘀血化掉了，很多疾病就会改善。我认为王先生的学说有点以偏盖全。人的疾病病因除了瘀之外，还有风、寒、湿等。

尤其他的补阳还五汤在民间流传最广，民间到处都有人抄写。不过民间的方子中会再乱加药物，临床看诊时经常会有病人拿药单来问，有的药单乱加药；变得面目全非。而且这个处方也不能随便乱吃。

补阳还五汤方中重用黄芪，用黄芪四两，以前黄芪很贵 1 斤 1800 元，光是黄芪四两就要 400、500 元，现在黄芪比较便宜，四两黄芪大约 100 元，其他的当归、川芎、地龙都比较便宜。

人尿

人尿在第 77 方白通加猪胆汁人尿汤中使用，属于四逆辈的处方，在第 72～第 83 方都属四逆辈。

白通汤中有附子、干姜、葱白都是阳药，用阳药治疗虚寒性的下利，原则上是绝对有效的，但是临床上有些虚寒下利的病人吃了以后却无效，并不是辨证错误，也不是用错药，而是病人寒性的体质拒绝了阳性的药物。只好找人尿、猪胆汁来作向导，人尿咸寒、猪胆汁味苦，都是阴药，用阴药当向导，如此阴寒的体质不会再拒绝阳药，虚寒下利、四肢厥冷的症状就会改善。

在二千多年前，中国人就会用人尿来治病，仲景使用人尿，后代也有很多医家使用，尤其后代的妇科，产后血晕，古时候交通不发达，可能方圆几百里之内都没有医生，生产后产妇昏倒了，怎么办？古代就赶紧灌人尿，或者找一枝铁棒烧红了，把尿撒上去，就会冒烟冒出阿摩尼亚的味道，产妇闻到阿摩尼亚的味道就醒过来了。另外有燃烧干漆的方法，闻到味道就醒来了。其实也不必局限在产妇血晕，一般人昏倒都可以用这些方法。直到现在还是在用阿摩尼亚。

中药很多药材也须要用尿去泡制。尤其最近流行尿疗法，有些报告也证实有疗效，但要叫我自己尿一杯然后喝下去，实在不太能接受，虽然正常的尿是无菌的，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