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第九讲

【前言】

上次提到条文第 12 条,有一些学者质疑第 12 条条文。我是由我本身感冒从来都没有发烧,只是恶寒的体验,我是赞同仲景这条条文的内容。因为没有发热的话,表示与病邪抗争的程度较小,体内正气、营养物质消耗较少。只是单纯恶寒的症状,我们加温性的药就能改善。

像我自己,只要加入三钱附子到煎剂中,就可以减轻恶寒的症状。例如我感冒出现了小青龙汤的症状。除了用小青龙汤之外,再加入三钱附子,服药后恶寒才会减轻。

如果同时又出现了咽喉痛、膻中心中灼热。此时再用清热化痰的药,就可以得到改善。

上次也提到「七日、六日」的问题。我们也提到不要把七日、六日当做实际日数来看待,我们可以看作七天的时间较长,而六天的时间较短。当然吴谦的解释七是奇数、阳数,六是偶数、阴数,这样的见解也可以的。

上次也提到民国初年的孔伯华先生的论点,因为我最近读他的医案,所以特别提出。

【条文】

13、问曰:凡病欲知何时得,何时愈?

答曰:假令夜半得病者,明日日中愈。日中得病者,夜半愈,何以言之?日中得病,夜半愈者,以阳得阴则解也。夜半得病,明日日中愈者,以阴得阳则解也。

 

夜半为阴,日中为阳。所以此条条文仍然讲究阴阳平衡的问题。

但是我们要考虑几个问题,首先「日中得病,夜半愈者」「夜半得病,明日日中愈」是自然痊愈,还是有经过治疗?其次,治疗有没有误治?误治会变症、变坏病,还会不会照此条条文的规律?

这些问题要进一步研究观察才行!

实际上,现在临床上要找实验对象实在是很困难。要叫病人不吃药来实验是不是「夜半得病,明日日中愈」,好像不太有人愿意。

最近「过敏气喘研究协会」作了一个过敏气喘的研究实验,把病人分成实验组、对照组。一组给药物,另一组不给药但是给淀粉,但是病人本身并不知是吃药还是吃淀粉。实验结果,吃药组与吃淀粉之间是有疗效上的差异,但是吃淀粉组中也是有些人觉得有效。

所以我们可以看出来,所谓的心理治疗、安慰剂,对某一部份的病人还是有效。事实上,现在的感冒,以西药而言是没有药可用的。12 月 23 日的联合报有一个报导,大标题写着现在抗生素已经用到第三代抗生素,已经无药可用,卫生署也正式公文给很多医疗院所,要求不可滥用抗生素。细菌病毒是顽强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以现在有良心一点的医生会给你维他命等安慰剂、营养剂,最起码提供一些营养,增加抵抗力。这种作法就是中医讲的「补正祛邪」,增加正气来祛除邪气。

不过我们中医不用抗生素还是能把感冒治疗好。

【吴谦注】

凡病之起,不外乎阴阳以为病,非阳胜阴,即阴胜阳。凡病之愈,亦不外乎阴阳以为和,非阳得阴解,即阴得阳解。

阳得阴解者,谓日中得病,今日夜半愈也。

阴得阳解者,谓夜半得病,明日日中愈也。

《内经》曰:「阴平阳秘,精神乃治。」

【集注】

方有执曰:日中、夜半,以大略言,余时可仿此意而推也。

 

方中行的意思是「日中、夜半」的时间是大略时段,其他的时段可以用推演的。

原本我认为这一条条文是为了符合阴阳平衡的理论而写的条文,结果有一位在易经学会上我的《伤寒论》课程,台北商专毕业的李小姐,她自己生病的经验就符合「日中得病,夜半愈」、「夜半得病,日中愈」。

所以我觉得是不是找更多的病人来观察,或者让他们自己记录、体会。或者也分成实验组、对照组,来观察是不是治疗与不治疗都是「夜半得病,日中愈」、「日中得病,夜半愈」。

在尚未有大量观察结论之前,我们先不要妄下定论。

【条文】

14、太阳病,头痛至七日已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若欲作再经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

 

人体本身就有与生俱来的对抗疾病的本能,尤其对这一类热性病——有潜伏期、先兆期、前驱症状……到最高峰,然后亚急期、消退期、恢复期。这样一个周期大约 7 日,如果病人本身正气足够,即便不吃药,在一个周期 7 日也会自行痊愈。这是由疾病的自然史来解释。

「以行其经尽故也」,很多注文会解释成:第一日太阳、第二日阳明、第三日少阳、第四日太阴、第五日少阴、第六日厥阴。在我临床几十年的经验中没有遇过这样的病人,第一天「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第二天马上变成「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第三天又变成「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第四天又变成「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时腹自痛」,第五天又「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第六天「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蚘,下之利不止」,短短六天就由太阳病变成吐蛔虫!没有这种变化这么多、这么快的病。

所以这里的「以行其经尽故也」应该指行太阳经一经尽故也。不应该是六经都传遍了,再回到太阳经本位,然后病就好了。不会今天刚打喷嚏哈啾,明天就改成满、痞、燥、实、坚的阳明病胃家实证,等三、四天又变不同证!我想疾病的发展变化没有这样快的。

即便我在台大小儿科加护病房看过一名小男生。他原先只是患了小感冒在中坜小诊所就医,然后转○民综合医院,然后转长庚,最后转到台大,大约经历七天。我到台大看他时,小男生全身插管,全身皮肤像烫熟的虾子一样。肝指数 3000 多,尿毒指数 200 多。很难想像原先只是小感冒,最后变成急性肝炎、急性肾炎!这是我见过变化最快的病例!

但是这样的病例变化,也不像第一天太阳、第二天阳明……第六天厥阴这种变化。所以临床上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病人。

【吴谦注】

太阳病,头痛至七日已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

谓太阳受病,其邪传行六日,三阳三阴经尽,至七日以上,三阳三阴之病日衰,大邪皆去,此不作再经,故自愈也。

再者,再传阳明经也,谓其邪已传经尽,热盛不衰,欲再转属阳明故也。针足阳明,以泄其热,使其邪不再传,则愈矣。

 

吴谦注文「三阳三阴经尽」,就是刚刚提的六经变化,我不太赞同这种观点,不太可能三阴三阳都传遍了,第七日又回来太阳经本经就痊愈了,我不太赞同。

【集注】

方有执曰:七日已上者,该六日而言也。

魏荔彤曰:方有执谓针以遏其邪。喻昌谓针以竭其邪。言遏言竭,皆言泄之也。凡针刺者泄其盛气也。故前言刺风池、风府,亦主泄其风邪暴甚之意。因刺法乃治热之善策,不欲人妄施汗下温三法也。言足阳明,自是胃之经穴,必有实欲再传之势,方可刺之。

闵芝庆曰:太阳受病,以次而终,于厥阴为传经尽。诸经受病,至七日已上自愈者,为行其经尽故也。今有自太阳再传之说,若果传遍六经,厥阴再传太阳,太阳再传阳明,则何不于厥阴未传太阳之前,预针太阳,而必待传阳明,然后针阳明哉?于此可知三阴从无再传太阳之病,但转属阳明耳。

 

方有执说「七日已上者,该六日而言也」,「该」是包括的意思。这段话没什么意义。

治病的方法越多越好,最重要的就是把病治好、控制好,不论是用什么方法,都不要排斥。不要很强烈去排斥区分,又是什么「中医不科学」……。

我经常看到一些难治的病,例如:发烧持续数个月,包括本身是西医师,住在新竹胜利路,民国 12 年生,台湾大学医学系毕业,吴医师 76 岁,他自己发烧了 3、4 个月,由新竹省立医院转到林口长庚,再转到台大住院,作了各种检查找不到原因,也治不好,台大副院长还一度怀疑他是爱滋病,气得他很懊恼。

另外,我昨天坐飞机到台东看一位陈先生,他 9 月肝脓疡,住在台东马偕医院加护病房,又抽肺积液,抽出来 4000c.c.全部是血水,一直发烧、昏迷,抗生素用到第三代了,加护病房医药费已花了几十万,健保局已经考虑不再给付。12 月 13 日找我开方,12 月 25 日我到台东看他,已经不发烧,肝脓疡情况也转好了。陈先生因为作气切,不能讲话,一直用手和我打招呼。他的大儿子就是一名西医,也是没办法治好。他的小儿子现在正在念学士后中医四年级。

所以能运用各种方法,包括中药、扎针、推针、推拿按摩、甚至气功、念咒祝由等,只要不危害人体,又可把病治好,都可以配合使用。现在这些推拿按摩、气功辅助疗法,现在郤纳入民俗疗法中。

但是如果只是光凭把脉就能下诊断,诊断出又是筋扭断,又是那一条血管阻塞,我觉得这样很不客观。要知道现在的科技很进步,很多仪器可以辅助诊断,例如:心电图、电脑断层、核磁共振……用现代的科技、仪器作为辅助、参考。

「遏」、「竭」,字不同,但意义相同,就是要消灭邪气、泄邪气的意思。所谓「实者泻之」,邪气实就用泻法,尤其热性病一开始也是邪气实证,而用针法是偏于泻法比较多。

当然针灸的手法中也是有补法,在下针、出针、捻针的时候都有补的手法,包括提插、深浅、重刺激、轻刺激等补泻手法。以前的针灸前辈魏章南老先生、已故的国代曹炳章,他们都研究过针灸补泻手法。魏老先生曾经把《内经》中的补泻手法综合整理。

三阳病属于实证,太阳、阳明、少阳属实证。所以在三阳病篇中绝对找不到用灸法的条文。而三阴病属虚证,虚者补之,所以三阴病篇中多用灸法,只有〈少阴病〉条文第 298 条「少阴病,下利便脓血者,可刺」,用了一次针刺,其余都是灸法。

「凡针刺者泄其盛气」,「盛气」就是实邪的意思。

前面「刺风池风府」是第一个条文用针,这条文是第二次用针,不过这次没有提到要刺哪个穴道,只说「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足阳明经的穴位数目仅次于足太阳膀胱经,是手足十二经中穴位数第二多的经脉,有四十几个穴道。如果没有明确提到使用的穴位,一般我们都会先找「五俞穴」。五俞穴包括了井、荥、俞、原、经、合穴。其中只有阳经才有「原穴」,阴经没有「原穴」,用俞穴来代替原穴。

因此,六条阳经各有六个「五俞穴」,所以共有三十六个穴。而六条阴经各有五个「五俞穴」,所以共有三十个穴。合计「五俞穴」共有 66 个穴道。这 66 个穴道都在手肘以下、膝盖以下。

而井穴都在手指、脚趾末端。例如手太阴肺经的井穴就在大拇指末端的少商穴。一般而言,井穴是用来放血的比较多。而且井穴下针时很痛,通常用 5 分的针浅刺,刺后按压挤出血来。足少阴肾经的井穴位于脚底的涌泉穴,用手指或木棍去按压也是很痛的。井穴都是第一个穴道,发源地的意思。接着有荥、俞、原、经、合等穴。井就是发源,合是汇合,这些在《内经》、《难经》中有记载。

针灸的方法,不一定要针在身体躯干上,有时针在四肢五俞穴上,就可以治疗疾病。有研究报告,针灸在手足穴道之后,会刺激到大脑分泌出一种类似吗啡的「脑啡」,然后调整身体的生理机能,进而达到治疗疾病或止痛的效果。

这条文并没有明确指出穴位。我们可以在足阳明上找适当的穴道。在临床上我们最常用的穴道是足三里,所以可以选足三里,使病邪不要继续发展。

魏荔彤「故前言刺风池、风府,亦主泄其风邪暴甚之意,因刺法乃治热之善策。」针灸是很好的治疗方法,例如:喉咙痛可以在少商穴放血,头痛可以在头维穴放血,效果很快。因为局部的血液循环不通,不通则痛,我们利用放血,使局部的血液循环畅通,疼痛就会减轻,这是疏导的方法。就像便秘大便不通,肚子就会痛。小便不通,肚脐下的小腹就会胀痛。只要大便、小便通畅了,这些痛感就会减轻的。同样的,我们扎风池风府穴,头部、肩膀、颈项的僵硬疼痛感就会缓和下来。所以才说「因刺法乃治热之善策,不欲人妄施汗下温三法也。」用药如果用对了就好,如果用错了,就会产生误治、坏病等问题。

闵芝庆先生的解释,我觉得还是随文解释,不太能接受。

我觉得这条文应该是指:太阳病的周期时间自然史,到了缓解期,有的病人就自行缓解了。但一部分病人的体质关系或抵抗力弱,到了缓解期仍然无法缓解,一直停留在头项强痛,发热汗出、恶风恶寒的症状。有的时候会不只一个周期的时间,有的病人感冒一拖就好几个月,这样一拖就好几周的时间。

所以以上诸家的解释,都是六经遍传后再传回来,这种说法,我不太接受。不过可以肯定针灸的治疗效果,有很大的帮助,有很多症状可以不必用药的。病人本身的正气如果充足、抵抗力够,只要辅助、疏导,把病邪排出体外,对疾病的控制有很大的帮助。

【条文】

15、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

【吴谦注】

风家谓太阳中风也,表解谓用桂枝汤病已解也。

不了了者不清楚也。言用桂枝汤其表已解而犹不清楚者。在经余邪未尽耳,十二日经尽之时,余邪尽自然愈也。

 

刚刚提过,疾病的自然史周期,扣除潜伏期的话,太阳病的周期大约是六天。十二日就大约二个周期。

吴谦把「不了了」解释成「不清楚」,我觉得不是很适当。

如果照吴谦说的,外感风寒发展到「不清楚」,精神意识已经迷迷糊糊不清楚了,这是很严重了,很可能是产生了并发症,病毒侵犯了脑部,干扰到意识中枢,才会糊里糊涂的,不会像这条文写的「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

我觉得「不了了」的感觉,应该是生病之后,接近痊愈时,全身疲累、懒洋洋的感觉。大家应该都有经验。

「风家谓太阳中风也」,风家应不单单只有太阳中风,应该还包括风寒外感伤风感冒等这一类表证,范围比较广泛一点。如只是局限在太阳中风,这样太狭隘了一些。

「表解谓用桂枝汤病已解也。」用了桂枝汤之后,头项强痛,发热汗出,恶风恶寒的症状已经缓解。

「不了了者不清楚也」,我认为是指头项强痛、发热汗出,恶风恶寒的症状已经减轻、缓和了,但是身体还是没力气、疲累倦怠、懒洋洋的。

《伤寒论》中「不了了」一词,后面几条条文,〈阳明病〉条文中的「不了了」就真的是「不清楚」了,因为〈阳明病〉条文中的「不了了」已经出现了神志不清楚的状况。

「在经余邪未尽耳」,这句话总算比较合理一点,用了桂枝汤后,表证已缓和,但是还有一点点余邪未尽,身体的正气、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十二日经尽之时,余邪尽自然愈也。」

【集注】

魏荔彤曰:此条申明太阳中风病愈后,风邪留滞之证,应听其自愈也。

 

我们人体本身就有对抗疾病的能力,我们称之为「自然疗能」。

在《素问》第七十章〈五常政大论〉中,有一段话「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那么剩下的十分之一怎么办呢?要「谷肉果菜,食养尽之。」要用食疗的方法,把剩下的病邪排除。但是「谷肉果菜,食养尽之。」后面还有一句话,「无使过之,伤其正也」,五谷肉类蔬菜也是适量就好,不可以吃太多。

最近门诊时,有一位病人一次吃 7 条香蕉,有位王小姐一次可以吃 7 斤龙眼,电信局高小姐一次 10 颗奇异果,一次吃光。那位王小姐血糖都在 300、400 以上,最近她才知道这种吃法很可怕。

有些脑部外伤,脑部中风的病人,因为饱食中枢有受损,食欲会变得特别大。

「风邪留滞之证,应听其自愈也」,我们只要等待身体的自然疗能,使身体自行恢复就好了。

【条文】

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者,桂枝汤主之。(重出衍文)

 

这条文在第 2 条出现过了,所以认为是「重出衍文」,多余的文字,可以删掉。

【条文】

16、桂枝本为解肌,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也,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桂枝」其实是桂枝汤,以前的竹简是用刻的,刻一个字可以要很多时间,能少刻一个字就少刻一字。

桂枝汤原本是用来缓解肌肉紧张的。至于「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这是麻黄汤的适应证,不可以用桂枝汤。这一点要牢牢的记在脑海中,不只用记的,要刻在脑板之中。「常须识之,勿令误也」,「识」字要当「刻骨铭心的记住」,当成「志」字,牢牢记住「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以用桂枝汤。

虽然误服了桂枝汤并不会死掉,但是会耽误疾病治疗的过程,会影响到疗程,让疾病拖延一段时间。

【吴谦注】

夫桂枝汤本是解肌,中风表虚之药也。

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乃伤寒表实之病,不可与也。

常须识此为麻黄汤证,勿令误与桂枝汤也。

【集注】

程应旄曰:「可与不可与,在毫厘疑似之间,误多失之于仓卒,须常将荣卫之分别处,两两互勘,阴阳不悖,虚实了然。不以桂枝误治脉浮紧汗不出之伤寒,自不致以麻黄误治脉浮缓,汗自出之中风矣。」

 

程应旄,又名程郊倩,是一位脑筋清楚,临床经验丰富的医家,他认为临床处方用药时是「毫厘疑似之间」同样有脉浮头项强痛的症状,有的是脉浮紧发热汗不出,有的是脉浮缓汗自出,临床症状只有很小的地方一点点不同。「误多失之于仓卒」表示思虑不够周密。

「须常将荣卫之分别处,两两互勘」要常常将桂枝汤证与麻黄汤证互相对照。

中风脉浮缓汗自出桂枝汤
伤寒脉浮紧汗不出麻黄汤

桂枝汤证症状是比较轻微的,到麻黄汤证症状就比较严重,更严重就是青龙汤证了。

如果脉浮缓汗自出,而误用麻黄汤,很可能会导致大汗出,造成心脏衰竭、虚脱的亡阳症状。「亡阳」是亡心之阳的意思。

第 16、17、18 条可以说是桂枝汤的禁忌症。遇到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以用桂枝汤。

【条文】

17、若酒客病,不可与桂枝汤,得之则呕,以酒客不喜甘故也。

 

「酒客」,就是平常很爱喝酒的人,甚至是有酒瘾的人。大家知道仲景时代,是后汉时代,大概与曹操、刘备、汉献帝、汉灵帝那个时代的人,黄巾贼作乱,从此演变为三国鼎立时代,魏、蜀、吴三国。

曹操可以算是魏国之君,他写了一首「短歌行」,贵为一国之君还是感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贵为一国之君还是很苦闷,要喝酒解愁。可见当时人心相当苦闷,可能过完今天活不到明天,因此喝酒的风气应该很盛,想必有人天天烂醉如泥。如果喝到品质不好的酒,肯定隔天会头痛如裂。很多人一喝就头痛。

我没有办法喝米酒,一闻到米酒的味道就起鸡皮疙瘩。早期一点我喝双○五加皮酒,尤其是瓷瓶,喝完瓶底还粘粘的。双○五加皮酒中有栀子,所以才会是这种颜色,我们到市场买黄色豆腐、豆干,就是用栀子染色的,黄豆腐一般用来拜拜祭祀用的。

酒是大热的,加入大寒的栀子,可以中和,所以早年的双○五加皮酒味道很好。现在的双○五加皮酒同样属高梁酒系列,但是味道已经不一样了。再加上五加皮这种药,五加皮分为南五加与北五加。北五加属五加科,南五加属萝藦科,萝藦科植物的成分如果在体内累积到一定的量会造成药物中毒。现在我们没有办法了解烟酒公卖局的药材到底是五加科,还是萝藦科的。如果是五加科的五加皮就与人参同科,就没有问题。

我很排斥洋酒,包括 XO。尤其现在流行的红葡萄酒,酸酸涩涩的很难喝,我的老天爷。

喝酒喝太多的人,时常会感到头痛,如果遇到这一类的病人,到底是喝酒头痛呢?还是感冒头痛?很难分清楚了。

尤其喝酒的人,很容易感冒。我在民国 55 年时住在花莲一段时间,经常看到路边有一些原住民朋友醉倒在路边睡觉,那时候他们都喝太白酒。我生平第一次喝醉,就是喝太白酒,一大碗喝下去,辣辣的,醉了三天三夜,躺在床上感觉整个房子都在转,头好像被斧头劈开一样。从此我不敢喝太白酒了。以前太白酒都装在橡木桶或铝缸中,要拿瓶子打一斤酒,酒勺放下去时还会「咚」的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打酒」了,以前都买四两、半斤的酒。

我们由历史背景推理,可以想像,那时候喝酒的人很多,所以遇到这一类头痛的病人,分不清楚是喝酒头痛或是感冒头痛的,最好不要给他桂枝汤。因为桂枝汤中的大枣、甘草都是甜的。喝了酒之后又去吃甜的东西,会反胃。因为酒精会影响消化酵素、消化酶,影响消化作用。又吃甜的东西,甜的东西容易发酵,产生气体,使胃肠膨胀,腹胀。胃肠一膨胀很可能刺激到反射中枢,就引起呕吐。但是也不是每一个病人都有如此反应。

【吴谦注】

酒客谓好饮之人也。酒客病,谓过饮而病也。

其病之状,头痛,发热,汗出,呕吐,乃湿热薰蒸使然,非风邪也。

若误与桂枝汤服之,则呕,以酒客不喜甘故也。

 

所谓「酒客病」就是喜欢喝酒的人,过饮而病,最常见的就是头痛了,喝完酒也会发热,到底是感冒发热,还是喝酒发热,很难区分。

尤其喝酒后,发热流汗,把衣服一脱,冷风吹来,感冒了。这种喝酒后感冒,很难处置,有时候反而还要再加一点酒到药里去。

酒客病的头痛发热是「湿热薰蒸使然」而不是风邪。

【集注】

成无己曰:酒客内热,喜辛而恶甘,桂枝汤甘,酒客得之,则中烦而呕。

 

「喜辛恶甘」,李东垣的葛花解酲汤中就含有辛散、发散的药。葛花解酲汤其实是以五苓散去桂枝为主方,加一些解酒药,尤其重用葛花。

成无己认为「桂枝汤甘,酒客得之,则中烦而呕」,我们刚刚提过,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子,不过仲景会这样记载,一定表示比例很多。

酒客病,或是酒客感冒,喝了桂枝汤后,产生呕吐的现象,这种现象发生比例应该蛮高的,仲景才会发出警告。

倒是到了现代,还会不会这样,不得而知。因为后汉、三国时代,罹患肺结核、胃溃疡的人很多,比例很多才是,所以才会有第 18 的条文。

【条文】

18、凡服桂枝汤吐者,其后必吐脓血也。

 

这条条文,我想可以推测出,后汉时期,黄巾贼作乱时期,肺结核、胃溃疡的病人一定很多。

因为桂枝有扩张血管的作用,可兴奋动脉血管,有强心作用。如果病人有肺结核,肺部微血管较脆弱,服了桂枝汤后,血管扩张,微血管又破裂了。

就像最近有病人痔疮出血,我告诉他:胡椒、辣椒、生姜辛辣的不能吃了,比较刺激的、扩张血管的不能吃了。他说:「那姜母鸭不能吃了?难怪……」要知道姜母鸭除了有姜之外,还有桂皮等辛辣香料药材。当然会使肠粘膜的微血管扩张破裂,就痔疮出血了。

同样的,胃溃疡也是一样,胃粘膜破损的组织,不论结痂、未结痂。一旦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刺激后微血管又破裂了,就又出血了。

在二千年前的时代,饮食营养很差。不要拉到二千年前,就五十年前而言根本没有米饭吃,一点点的米饭,大部份是地瓜,营养不够。营养不良,肺结核的发生病例就会特别高。在青岛西路联合门诊旁边,原本就是肺结核防治中心,到最近肺结核的病例减少了,才改名为慢性病防治中心,后来又迁到金山南路。

不要说二千年前、五十年前,到现在,每星期卫生单位发的医药通报,或者可以直接向「预防医学研究所」索取,或向卫生署的公关单位索取。你可以发现到现在,肺结核还是没有绝迹。

今年已经 1997 年 12 月 26 日了,马上要迈入 21 世纪了,这些古老的传染病还是没有绝迹。其他还有疟疾、登革热……这些古老的传染病我看还会传承到 21 世纪。以前我们住在乡下,经常听到有人一直咳一直咳,最后咳出血来。

胃溃疡、胃出血,现在人压力大、心情郁卒、心理不爽,造成很多精神压力。仲景时代是兵荒马乱,营养不良。胃溃疡严重一点会出血、穿孔。

我想这条条文的病人,应该是有肺结核或胃溃疡,才会吐脓血。如果没有肺结核、胃溃疡的人,喝了桂枝汤吐了,是不是会吐脓血呢?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吐是有吐,但会不会吐脓血,应该不会。

【吴谦注】

凡酒客得桂枝汤而呕者,以辛甘之品,能动热助涌故也。

若其人内热素盛,服桂枝汤又不即时呕出,则益助其热,所以其后必吐脓血也。

然亦有不吐脓血者,则是所伤者轻,而热不甚也。

 

吴谦认为「不吐脓血者,则是所伤者轻」,我的看法是没有肺结核、胃溃疡的人,不吐脓血。因为桂枝汤中没有太强烈、太刺激的药,勉强只有一个桂枝,应该不会引起吐脓血。

我们是由历史背景来推测,在东汉末年,兵荒马乱,黄巾贼作乱,连曹操帝王之尊都会感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况是升斗小民。就像现在世纪末,很多人很空虚,有很多奇怪的宗教,幻想升天,集体解脱等,很空虚。不过这些人如果有念中医,就不会感到空虚、郁卒,念中医会越念越有兴趣,越念越有味道。自己用药也好,治疗别人也好,把病治好以后,心中的那种喜悦,没有办法形容的。

不过病人如果太多,心里会有点累。像上次在○○医院门诊,一诊看了 300 多个病人,由早上看到晚诊的医生都来上诊了,我都还没看完。预约挂号就 316 人,再加上现场挂的。

【集注】

刘宏壁曰:桂枝气味甚薄,酒客不可与者,举一以例其余也。庸工不得其解,每遇热甚之人,但去桂枝,于甘辛极热之类,全无顾忌。仲景岂意后人如此之愚哉!即如产后不宜寒凉,所以举一白芍之味酸微寒者以示戒,今只知除去白芍,于三黄寒凉等药反恣用无忌。殊不知圣人一语,该括无穷,味薄者尚不可与,其味厚者可知,微寒者既在宜禁,而大寒者尤所当戒。世俗不能引伸触类,徒以卤莽灭裂为事。可见上古医书,非精详玩味,乌能有得耶。

 

「产后不宜寒凉」,很多年轻的妈妈生产之后吃冷饮吹冷气,冷水洗头也不吹干,照样吃冰淇淋、冰西瓜,最后会问题百出。「所以举一白芍之味酸寒者以示戒。」连白芍酸寒的药都要小心使用,何况是大苦大寒的三黄呢!白芍只是酸药而已,大黄、黄芩、黄连都是大苦大寒的药。

有一天我在○○中医部的晨会,看到一个别的医师的病历,病人已经月经后期,好几个月了,结果一直在开龙胆泻肝与知柏八味。我们要知道,在中医妇科,月经周期,有月经早来的称为「月经先期」,月经延后的称为「月经后期」。月经先期又可称为「月经赶日」,月经后期又可称为「月经退日」。原则上,月经先期大部分当成热证,月经后期大部份当成寒证。在比例上而言,大部份的病例可以这样分。

既然该病历病人已经月经退日,属寒证。竟然还一直用寒凉性的知母、黄柏,用龙胆草、黄芩、栀子这类大苦大寒的药。当然病人的月经一直不来,三个多月都不来了。

我们要考虑这一类月经退日的病人,有没有贫血,贫血就用补血的药。另外,现代的新新人类天天在吃冰冷饮,体质更寒。遇到这类病人不用温药,还一直用知柏八味、龙胆泻肝,简直是雪上加霜。此外月经退日还要考虑是不是瘀证,有瘀证时可使用当归芍药散、桂枝茯苓丸。寒瘀的话,用温经汤最合拍,因为有吴茱萸在其中。连以上的辨证分型都不懂,只会一直开龙胆泻肝、知柏八味当然月经一直不来。

如果今天有病人说下个礼拜要当新娘,但是月经周期恰好也在那时候要来,要求调整月经时间,我们开一点寒凉药给她,她的月经周期就会往后延期。但是要注意,苦寒药不能持续一直用,如果长期使用,会子宫虚寒,受精卵不容易着床,着床后易流产,造成不孕症。

所以仲景只是举例产后不要用酸寒的白芍,结果后人只知道禁白芍,反而对大苦大寒的三黄没有禁忌。这段话很像○○中医院的一位老医师,不论天下百病,处方中一定有黄连解毒汤。这位老医师的观念就是:人之所以会生病,就是感染了细菌病毒,黄连解毒汤顾名思义就是在杀病毒的,所以每个病都开黄连解毒汤。说实话,我从没开过黄连解毒汤,因为很苦很难吃,将心比心,我都开一些口感好又有效的处方。

「味薄者尚不可与,其味厚者可知。微寒者既在于禁,而大寒者尤所当戒。」文章对仗工整写得真是工整漂亮。「可见上古之书,非精详玩味,焉有能得耶。」因为古时候的文句都比较简捷,但是可以包含广泛意思,一定要慢慢的体会。就拿服桂枝汤「服已须臾歠热稀粥一升余」,这个「歠」字,一个字就代表了动作与声音,太有意思了。《黄帝内经》的文字就是这样子,《黄帝内经》的时代约和史记的年代差不多。司马迁的《史记》约 70 多万字,很难念,注解的人很多,是不是司马迁先生的意思,不得而知了。

以上第 16、17、18 条条文,在告诉我们桂枝汤的禁忌,什么场合下不可以用桂枝汤。以及服了桂枝汤会有什么反应。

【条文】

19、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汤主之。

 

太阳病,用发汗的方法,原则上方向是正确的,但是到底用了什么处方?如果太阳中风,用了麻黄汤、大青龙汤等较强的发汗处方,就会造成「遂漏不止」,汗一直流,擦干了又流。

出汗的时候毛细孔是打开的,一碰到外面的冷空气,马上就恶风恶寒,所以「其人恶风」。

我们人体水份的排出,若不是由汗腺流汗排出,就是由小便道尿液排出。当然有少量水分会由大便中排出,如果大部分的水分由大便中排出时,就变成拉肚子腹泻了。我们可以发现夏天出汗量多,尿量就减少。而冬天出汗量少,尿量就增加。在这条文中,出汗出得很多,当然小便尿量会减少,自然会有「小便难」的现象。这里的「小便难」并不是尿不出来,而是水份都由汗水排出了,上游水量不足,造成尿量少。

发汗太多,严重脱水,电解质流失太多,产生运动神经发生障碍,于是「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内经》讲:「肺热叶焦,因病成痿」。有些人大量运动、大量流汗后,造成运动神经、肌肉的瘫痪。

我记得向大家报告过,病例:木栅国中二年级李同学,身高很高,踢橄榄球,全场跑来跑去,结果有一次运动完,有一只脚不能动,另一只脚完全麻木没有感觉了,用力捏也没有感觉。送到校医护室,再转送○大医院,住院观察三天,安排了一些检查,还没有结果,其母忧心如焚,于是转院到○○医院,住院三星期,也是由头到脚,电脑断层、X 光……检查都做过,查不到原因,没有办法治疗,也不敢乱用药,只好做复健。其父是我的同事,他想西医没办法了。只好找中医了。这种想法实在太差劲了,西医看不好才想到中医,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太可恶的想法。

我询问他:「激烈运动完,是不是马上冲凉水,喝冷饮?」想当然一定是这样。我用桂枝加附子汤,既然是下肢的问题,就加牛膝、木瓜等药。服药三包,脚就会动了,三包药成本不到 50 元。你要知道,○大住院三天,○○医院住院三星期,电脑断层扫描……至少就要十万元的花费。这是一个成功例子。

另外一病例:78 岁,管老先生,到大陆黄山旅游,登黄山时健步如飞,下山后两脚瘫痪了,住在杭州军医院一个多月,作所有检查,报告全部正常。于是接回荣总,在荣总住了好几个月,我到荣总看了几次,服药有进步,但进步有限。

另外有一位 33 岁○光超先生,职业军人,中广型身材,85 年 5 月开始练习打网球,7 月渐渐的脚变得没力气,渐渐的手也没力气,最后住到三总病房,我去看过几次,大概 7、8 个月后可以自行拿拐杖走路了。能不能回军队是个问题,但是至少生活起居可以自理,不必人照料。

最近有位 36 年次,新庄来的男病人,到桂林、黄山旅游回来,也是类似病例。我们发现有一些人由大陆回来就发生症状,是不是气温变化太大了。就像孝慈先生一样,11 月 1 日台湾的气温是 29 度,北京的温度零下一度,温差太大又有高血压,又太疲劳,就倒下去了。

「难以屈伸者」,表示运动神经障碍,四肢关节没有办法屈弯、伸直。屈就是弯曲,伸就是伸直。这时候要用桂枝加附子汤来治疗。

桂枝汤有调和营卫的作用。而附子有强心的作用,一方面有敛汗的作用,另一方面搭配芍药可以疏缓运动肌肉、神经。所以在临床上针对关节的问题,经常用附子与芍药搭配,《金匮要略》有一章〈历节病〉,历节病有点类似尿酸痛风的症状,在〈历节病篇〉中有二个处方,一个是乌头汤,就含有乌头与芍药,乌头与附子是同一种植物。另一个方子是桂枝芍药知母汤,也含有附子与芍药二味药,另外有知母可以平衡酸碱。既然是尿酸过高、引起痛风,我们就要平衡血中的酸碱,绝对不是用西药类固醇、秋水仙素就会治好。(○○医院有位西医陈医师,开了尿酸痛风特别门诊,用的就是用秋水仙素。)吃到最后影响了肝功能、肾功能,到最后手指也变形,像鸡爪一样,一辈子都痛苦,这些西医应该在开药的时候就要告诉病人这些副作用与后遗症,让病人自己去考虑要不要吃。

所以在乌头汤、桂枝芍药知母汤中都含有附子、芍药这二味药,同时我们也可以发现一些风湿关节痛的方子中也可以看到这两味药,附子与芍药。一方面可以柔软肌肉、神经,一方面也有止痛效果。

【吴谦注】

太阳中风,本当解肌,若大发其汗,如水流漓,因而遂漏不止,其人必腠理大开,表阳不固,故恶风也。

液伤于内,膀胱津少,故小便难也。

液伤于外,复加风袭,故四肢微急,难以屈伸也。

宜桂枝加附子汤主之,服依桂枝汤法者,是于固阳敛液中,和荣卫解风邪也。

 

「其人必腠理大开,表阳不固」,表示发表太过,毛细孔大开,抵抗力、防御力降低,表阳不固,所以才会恶风恶寒。

「液伤于内,膀胱津少」因为体内水分减少,尿液量减少,所以「小便难」。

「液伤于外,复加风袭,故四肢微急,难以屈伸」,在今年 8 月份的时候,奥地利回来一位蔡先生国立艺专毕业,他在奥地利主修音乐钢琴,为了准备毕业考四天四夜没睡觉,然后冷水洗头、喝冰啤酒、在阳台吹冷风。没睡觉已经使抵抗力变低了,洗冷水喝冷啤酒使血管收缩,又冷风,使得风邪侵袭头部,口眼就歪斜了。

现在很多新新人类小朋友,冷水洗头后不吹吹风机的,下雨天淋雨不打伞,标新立异。尤其综艺节目很喜欢请这些标新立异的人,实在带坏风气。千万不要小看「复加风袭」这句话,不相信可以回去试一下,用冷水洗头,然后不吹干,跑去阳台吹冷风,马上你就会觉得头重重的了,好像头戴钢盔一样。

「宜桂枝加附子汤主之,服依桂枝汤法」就是服桂枝汤,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固阳敛液」指的是附子的作用,「和荣卫解风邪」就是桂枝汤的作用了。「固阳」是固心中之阳,「敛液」就是收敛汗腺。

【集注】

方有执曰:此太阳中风误汗之变证。

小便难者以汗漏不止,必亡阳亡津液。亡阳则气不足,亡津液则水道枯竭。

且小便者,膀胱所司也,膀胱本太阳经而为诸阳主气,气不足则化不行矣。

程 知曰:此阳气与阴液两亡,复加外风袭入,与真武证,微细有别。真武汤,是救里寒亡阳之失,急于回阳者。桂枝加附子汤是救表寒漏风之失,急于温经者。

 

方中行提到「误汗之变证」,所以不要认为吃中药没有副作用,用错了方子一样会有变证,太阳中风如果用了麻黄汤、青龙汤误汗一样会产生变证。

「亡阳则气不足」,亡心中之阳,心脏没力气,自然气不足。「亡津液则水道枯竭」,水道指小便道、泌尿道。

程知提到了真武汤与桂枝加附子汤的对比。同样有附子,但桂枝加附子汤有桂枝汤,而真武汤有白术、茯苓、芍药,另外有生姜。

另外真武汤可以与苓桂术甘汤比较。苓桂术甘汤的症状有「身为振振摇」,而真武汤的症状有「振振欲僻地」。在程度上苓桂术甘汤症状比较轻微,而真武汤症状比较重。

仲景的《伤寒论》,主要提供了辨证论治的方法,再者,也提供了方剂间比较、对照的方法。我们用这二种方法来研究《伤寒论》,较能完整的、有系统的理解《伤寒论》,用起伤寒方也比较准确,不会瞻前顾后。

我曾经看过有的医师,开了葛根汤又加芍药甘草汤,又加单味芍药。有的医师开了独活寄生汤,又开独活和寄生。有的医师开了防风通圣散又开防风。当然他事后会说他就是要加重防风、独活的剂量。我是怀疑他连开出的方剂组成药味都忘了。但是方剂名称就是独活寄生汤又加独活、寄生,实在是搞不清楚他的用意为何。

【桂枝加附子汤】

于桂枝汤方内加附子一枚,余依桂枝汤法。

 

在桂枝汤中加入一枚附子,其余的煎法、服法、护理法都照桂枝汤的方法。

【集注】

柯 琴曰:(1)是方以附子加入桂枝汤中,大补表阳也。表阳密,则漏汗自止,恶风自罢矣,汗止津回,则小便自利,四肢自柔矣。

(2)汗漏不止与大汗出同,而从化变病则异。

(3)服桂枝麻黄汤,大汗出后,而大烦渴,是阳陷于里,急当救阴,故用白虎加人参汤。

(4)服桂枝麻黄汤发汗,遂漏不止而不烦渴,于亡阳于外,急当救阳,故用桂枝加附子汤。

(5)要之发汗之剂,用桂枝不当,则阳陷于里者多。用麻黄不当,则阳亡于外者多。因桂枝汤有芍药而无麻黄。故虽汗大出而元府尚能自闭,多不致亡阳于外耳。

 

柯韵伯,提到了「汗漏不止与大汗出同,而从化变病则异」。表示出汗很多的症状相似,但是后续变化的病证不一样。这里指的就是吴谦所编排的第 19 条与第 20 条的比较。第 19 条与第 20 条都有出汗很多的现象,但是后续的变化不一样。

在第 20 条中,是「阳陷于里」,就是热陷于里,原本的表热陷入于里,变成里热。里热会增加体内水份的蒸发消耗。

所谓「阴」,指的就是有形的物质,看得到的物质,例如:汗液、血液……这些是有形物质的归纳在「阴」。无形的,例如:能量、能源、机能、气……看不到的,都归纳成阳。

即然由表热变成里热,里热会蒸发体内水份,消耗阴液,当然要「急当救阴」了,用白虎加人参汤,人参能生津止渴,知母入肾补水,石膏缓解热象。白虎加人参汤就是清热救阴的方子。

而在第 19 条「遂漏不止而不烦渴」,是「亡阳于外,急当救阳」,用桂枝加附子汤,用附子来强心、温阳。

桂枝汤与麻黄汤同样是发汗剂,但是过量使用后的变化不一样。桂枝汤中因为有酸收的芍药制衡,没有发汗力强的麻黄,所以过用「虽汗大出而元府尚能自闭。」元府又称玄府,指汗腺毛细孔。表示因为有芍药的制衡,所以汗腺毛细孔还可以控制。「不致亡阳于外耳」。用桂枝汤不当,不会亡阳于外,但会使体热升高,使表热内陷为里热,蒸散体内水份,产生大汗出,而大烦渴。这种症状变化的机会比较大。所以如果出现了第 20 条条文的症状就要使用白虎加人参汤了。

而麻黄汤中有发汗力强的麻黄,麻黄汤使用不当,造成发汗太过,气随液出,不烦渴,变成亡阳于外。这种症状变化的机会比较大。所以如果出现了第 19 条条文的症状就要使用桂枝加附子汤来急当救阳。

所以第 19 条与第 20 条要做一个比较。出现第 20 条的阳陷于里,就要用白虎加人参汤来救阴。出现第 19 条遂漏不止时,就要用桂枝加附子汤来救阳。

【条文】

20、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这条文在前面稍微提过。

「大汗出后」,出现了「大烦渴不解」,而且脉象由脉浮缓变为「脉洪大者」,有这三个症状,用白虎加人参汤来治疗。

白虎汤中有石膏剂,生石膏是含水硫酸钙。如果汗液大量流失,体内微量元素一起流失掉,可能包括磷、钙、钾、钠等微量元素都流失掉,如此一来造成电解不平衡的现象,甚至造成酸碱不平衡的现象。生石膏可以提供微量元素、平衡酸碱,最主要的是缓解热象。其内含的结晶水也可以提供水分给体内。

另外白虎汤中的知母也有缓解热象,以及平衡酸碱的作用。因此在尿酸痛风急性发炎期,红肿热痛的时候,我们可以使用白虎加人参汤,或白虎加桂枝汤。配合四妙散运用。尿酸痛风非急性期时也可以使用桂枝芍药知母汤。

生石膏与知母可以缓解热象。例如发高烧时引起的大烦、狂躁、大渴、大汗出。严重的影响大脑,或引起脑膜炎,会乱讲话,语无伦次,谵语。都可使用含有石膏知母的白虎汤或白虎加人参汤。

【吴谦注】

大烦渴,阳明证也。洪大,阳明脉也。

中风之邪,服桂枝汤,大汗出后不解,大烦渴,脉洪大者,是邪已入阳明,津液为大汗所伤,胃中干燥故也。宜与白虎加人参汤,清热生津,而烦渴自除矣。

 

太阳中风,用桂枝汤方向是正确的,但是会转变成这样的症状,我们考虑是不是用的剂量太过?

大汗出后不解,大烦渴,脉洪大,这些都是邪入阳明的症状。热象越来越重,体温越升越高,甚至会高到 39 度以上。

用白虎加人参汤治疗,白虎汤可以清热,人参可以生津,清热生津,于是烦渴自除了。

【集注】

张 璐曰:白虎汤实解内蒸之热,非治外经之热也。昔人以石膏辛凉,能解利阳明风热。若不佐以麻葛之品,何以走外?此说似是而实非,盖阳明在经之邪,纵使大热而不烦渴,自有葛根汤、桂枝加葛根汤等治法,并无藉于石膏也。

 

张璐又名张路玉,是明朝末年的医家,伤寒家,他又名张石顽。对《伤寒论》、药物学等很有研究,其著作有《张氏医通》。《张氏医通》是旋风出版社出版的,旋风出版社最近已不再出书了,老板改行当建筑业,最后变成摊贩,其子女好像也不愿意接手出版事业。就好像文光书局早期在上海,现在到台湾,靠着以前出版的几本书苦撑,不太长进,最后幸好老板的小儿子接手,印了一些书,封面设计也比较好。文光书局出版的书,定价比较低,比较合理,我和老板娘较熟,帮他们推荐了一些书,例如:《经方实验录》是一本很好的书,大家可以研读。

张璐对《神农本草经》也有研究,其著作书名为《本经逢原》,对《伤寒论》的著作书名为《伤寒论缵》,都收录在《张氏医通》中。

张路玉说「白虎汤实解内蒸之热,非治外经之热也」,这种看法相当正确。「昔人以石膏辛凉,能解利阳明风热,若不佐以麻葛之品,何以走外」,张璐对药物学很有研究,对每一个药物的作用很清楚,石膏清阳明里热,若要作用到表层,一定要藉助麻黄、葛根的作用。这种见解是比较正确的。汪昂的《本草备要》错误颇多,不过《本草备要》的蓝本是依据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李时珍写《本草纲目》写了 29 年,他走过大江南北,实地观察药物,《本草纲目》在他死后才出版。

张路玉认为「阳明在经之邪,纵使有大热而不烦渴,自有葛根汤,桂枝加葛根汤等治法」,还有一方子是桂枝汤加栝蒌根,称为栝蒌桂枝汤,也是阳明经证的处方。「并无藉于石膏也」,张路玉本身不擅长使用石膏,所以像张锡纯等擅用石膏的医家会有不同的看法。

在发高烧的时候,高温会影响血液的成份,甚至破坏血液。例如红斑性狼疮,在急性期时,就会有这种现象,所以在红斑性狼疮急性发作时,可以使用白虎加人参汤。我们可以发现温病发斑的方子「化斑汤」,其实就是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变化出来的。由化斑汤再变化出玉女煎。我们可以看出原本白虎汤是作用在气分的大热,变化成化斑汤、玉女煎时,因为加入了血分药,就变成可以作用在血分了。现在化斑汤因为不能使用犀角,已经配不出来了,所以现在只能用玉女煎。玉女煎中有麦冬、地黄可以作用在血分。有牛膝也是在血分,同时牛膝可作用在肝肾。

所以包括红斑性狼疮、下肢丹毒、猩红热、日本脑炎等发高热的病,都可以使用白虎汤,或白虎加人参汤。

白虎加人参汤,对于某一证型的高血糖症也有效果,这一类型的糖尿病,通常会由感冒引发,同时伴随有发热的症状。

最近看了一位 70 多岁的○老太太,她的血糖指数升高到 400 多,就昏迷了,送到○东医院,打了一星期因素林,血糖指数才降到 340 多。我去看诊,脉洪大,舌质红,标准的阳明证,我用白虎加人参汤,再加天花、石斛等,用科学中药粉剂,血糖就降到 130。可看出白虎加人参汤对某一证型的糖尿病相当有效。

另外对皮肤病的红肿搔痒症,也可使用白虎汤系列的方子,可以加玄参、连翘等药。

第 19 条与第 20 条条文要比较。第 20 条与第 21 条条文也可对照。第 20 条是经病,第 21 条是府病。

【条文】

21、太阳病,三日,发汗不解,蒸蒸发热者,属胃也,调胃承气汤主之。

 

第 20 条是经病,第 21 条是府病。第 20 条有「大汗出后」,这条只是「发汗不解」,所以第 20 条出汗的程度较重。

但是条文出现了「蒸蒸发热」,热象比较重。「属胃也」,表示已经由太阳病转变为阳明府病了。这种阳明府病的蒸蒸发热要用调胃承气汤中的大黄、芒硝来缓和一下。

【吴谦注】

太阳病三日,发汗后热不解。

若仍阵阵发热,有汗而不解者,是太阳表证未罢也,则当以桂枝汤和之。

今蒸蒸发热,有汗而不解者,乃属阳明里证不和也,故用调胃承气汤。

 

太阳病的发热状况是第三条「翕翕发热」,「翕翕发热」与「阵阵发热」是相同意思,我们在第 3 条条文时解释过。

阳明病的发热是「蒸蒸发热」,少阳病的发热是「往来寒热」。由发烧的情况我们就可以区分出是太阳病、阳明病、或是少阳病。

另外,太阳病,发热与恶寒同时存在。当发烧的时候,温度的感觉接受器会比较敏感,皮肤竖毛肌会比较敏感,所以容易起鸡皮疙瘩,所以太阳病发热恶寒。

而阳明病发热温度会比太阳病高。太阳病发热大概 38.5 度,阳明病的发热会高达 39 度,阳明病的发热就像在蒸笼旁边一样,没有间歇地发热,称为「蒸蒸发热」。而且体温很高,会「但恶热不恶寒」。

少阳病的发热是间歇的,可能早上发烧但不会恶寒,到了晚上恶寒但不发烧。少阳的发热与恶寒是明显的间隔开来。就是「往来寒热」。早期还有疟疾病例的时候,就会发现,当病人冷起来的时候,盖三层被子还是一直发抖;当病人发热的时候,全身脱得剩下一条汗衫还是很热发烧。

少阳病不只包括疟蚊叮咬产生的疟疾,还包含了因外感热性病引发如疟疾的症状,临床上还有一些病人是因为开刀后,而有往来寒热的症状。

最近○总医院有六个病人,因为做血管摄影而感染恶性疟,真是冤哉枉也。六个病人中有四人不久就过世了。还有二人没死,但是下场应该也不太乐观。所以不一定被疟蚊咬了才会感染疟疾,医院的院内感染也是大问题。

由发烧情形来鉴别三阳病,太阳病是「阵阵发热」、「翕翕发热」。阳明病是「蒸蒸发热」。少阳病是「往来寒热」。

我们发现大部份大医院中发烧住院三个月、五个月、二年的病人,都可当成少阳病往来寒热,因为他会发烧、退烧、发烧、又退烧,这些还是属于往来寒热的范畴。我们都可以用小柴胡汤作主方,再根据每个人发烧不同的征候,再加以加减化裁。

例如:像以前提过的新竹吴医师,他发烧数个月,他其他的征候是面色黧黑、时常腹泻。我排除了疟疾与肺结核之后,就是以小柴胡汤为主方,合以七味白术散,再加入鳖甲,有滋阴清热的作用。再加入地骨皮,地骨皮也可以清热,在一些治肺结核的方子中都可以发现地骨皮。其实鳖甲与地骨皮在肺结核方子中都经常使用,例如秦艽鳖甲汤、蓁艽扶羸汤、黄芪鳖甲汤中都可以找到地骨皮与鳖甲。吴医师服了药之后,就退烧了。吴医师住在仁爱路台大新大楼,那时候新大楼尚未正式启用,住院病人很少,所以当时很多台大的学长学弟、学生,天天到来关怀这老学长。

另外在台安医院有一位(其丈夫姓岚)○姓妇人,发烧了一年九个月,我们用柴胡桂枝汤加减,一吃烧就退了,西医只会用抗生素和类固醇。

【集注】

程应旄曰:太阳病,三日,经期尚未深也,何以发汗不解便属胃也?盖以胃燥素盛,故他表证虽罢,而汗与热仍不解也,第征其热,如炊笼蒸蒸而盛,则知其汗必连绵纷濈而来。此即大便已鞭之征,故曰属胃也。热虽聚于胃,而未见潮热谵语等证,主以调胃承气汤者,于下法内从乎中治,以其为日未深故也。

汪 琥曰:言太阳病,不可拘以日数,但见属胃之证,即可下也。病方三日,曾经汗矣,其热自内腾达于外,非表邪不解,乃太阳之邪转属于胃,病热不能解也。

 

程应旄提出「胃燥素盛」,说明太阳病为什么有些人会转属胃,有些人不会。「胃燥素盛」的人,虽然表证缓解了,但出汗与发热仍在。因为出汗较多与发热,造成体内水分的减少,自然肠道中水份减少,使大便变得干鞭,所以说转属胃。

虽然热聚于胃,但是还没有出现潮热、神昏、谵语等较严重的症状,所以用比较缓和的调胃承气汤。

调胃承气汤在三个承气汤中,属于比较缓和的,而且在条文中都没有提到攻下的字眼,可知调胃承气汤可使大便顺畅,但还不致于造成大泻下。因为毕竟含有甘草,可以驾御着大黄与芒硝。

由第 20 条与第 21 条对照。第 21 条是接近阳明府病在肠道中有实质的变化。第 20 条是接近阳明经病。用药的方向不同。由流汗的程度来看第 20 条的出汗较多,所以须要用人参来生津。而第 21 条只要泻热,蒸蒸发热的现象就可以缓解下来。

【条文】

22、太阳病,发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少少与饮之,令胃气和则愈。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五苓散主之。

 

「太阳病,发汗后」,原则上太阳病用发汗法是没有问题的,方向是正确的。但是现在出现了「大汗出」,是不是又有点像第 20 条了。

这里是「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第 20 条是「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症状是不是相当接近。

在第 20 条「大烦渴不解」是用白虎加人参汤来清热生津止渴。在此条「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居然不必用药了,只要「少少与饮之,令胃气和则愈」,给他喝一点水就可以了,是不是这病人体质、抗病力比较好一些?所以靠自然疗能就可以对抗病邪,让身体自行恢复到常态。

这条条文的读法要分为两段,第一段是「太阳病,发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少少与饮之,令胃气和则愈。」

第二段是「太阳病,发汗后,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五苓散主之。」

我们要分成二段来念,因为仲景的文笔很简练,如果相同的文字要一再重复,那太累了。所以这条文在「太阳病,发汗后」有二个发展,一个是「大汗出,胃中干……」,另一个发展这是「若脉浮,小便不利……,五苓散主之。」

另外「少少与饮之」,是喝适量的水,如果喝下大量的水,身体的机能又没办法运化这些水份,形成水饮症,也会使症状转变成第二段条文的症状。

【吴谦注】

太阳病,发汗后,或大汗出,皆令人津液内竭,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当少少与之,以滋胃燥,令胃气和,则可愈也。

倘与之饮,胃仍不和,若脉浮,小便不利,微利热消渴者,则是太阳表邪未罢,膀胱里饮已成也。

经曰:「膀胱者,津液之府,气化则能出矣。」今邪热薰灼,燥其现有之津,饮水不化,绝其未生之液,津液告竭,求水自救,所以水入即消,渴而不止也。

用五苓散者,以其能外解表热,内输水府,则气化津生,热渴止而小便利矣。

 

吴谦的注文也是把条文分成二段,第一段先少少与饮之,「以滋胃燥,令胃气和」。

如果少少与饮之,胃仍不和,就变成了第二段「太阳表邪未罢,膀胱里饮已成也」,就形成蓄水症了。

《内经》中有一句话:「膀胱者津液之府」,膀胱是存放水液,尿液的单位。「气化则能出矣」,所以用猪苓、茯苓这些气化的药来增加排尿的功能,小便就顺畅。

临床上,有时候一味地使用利尿剂,车前子、牛膝、木通、泽泻等这些利尿剂,反而不一定能很正常的排尿。要加入一些增加气化的药,排尿量就会增加。

「饮水不化」,身体运化津液的作用如果不正常,喝多的水没有用。因为水分无法正常地供应给末梢的组织、细胞,所以嘴巴会干燥,产生消渴。

「用五苓散者,以其能外解表热,内输水府」因为五苓散中的泽泻有利水的功能,有茯苓、猪苓增加气化的作用,增加了膀胱气化的功能,所以能「气化津生,热渴止而小便利矣。」

【集注】

张兼善曰:白虎治表证已解,邪传里而烦渴者。今脉浮身有微热而渴,乃表邪未得全解,故用五苓藉桂枝之辛散,和肌表以解微热也。术泽二苓之淡渗,化水生津以止燥渴也。

喻 昌曰:脉浮当用桂枝,何以变用五苓耶?盖热邪得水,虽未全解,势必衰其大半,所以热微兼小便不利,证成消渴,则蓄饮证具,故不从单解而从两解也。凡饮水多而小便少,谓之消渴,里热饮盛,不可单用桂枝解肌,故兼以利水,惟五苓有全功耳。

程应旄曰:微热字对下条发热字看,彼以发热在表,则知犯本未深,故邪热蓄而拒水。此曰微热,则表热犯本已深,故热邪结而耗液。所以不惟与水五苓主治有别,而前五苓后五苓主治,亦俱有别也。

 

喻昌,又名喻嘉言,是明朝末年的医家。「蓄饮证」就是水饮、蓄水证。「不从单解而从两解」,因为五苓散有桂枝,所以可以表里两解。

程应旄说的「微热字」是指本条第 22 条,「下条发热字」是指第 23 条,所以第 22 条又可以和第 23 条比较。「知犯本未深」,「本」是指足太阳膀胱。程应旄指出第 22 条、第 23 条,虽然都用五苓散,但其见症是不一样的。

第 23 条为水逆证。

【条文】

23、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有表里证,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

 

针对水逆证,水入则吐,仲景用五苓散。针对小便不利、小便尿不出来、小便不顺畅,仲景还是用五苓散。病症不同,但处方相同,这样称之为「异病同治」。

不只是水逆证,甚至小便太多也可用五苓散,小便太少也用五苓散,这就是「异病同治」。

另外,有些时候,相同的病,但却使用不同的治疗法,用不同的处方,这样叫「同病异治」。

在临床上何时要「异病同治」,何时要「同病异治」,这除了要视病人的症状,同时也是考验医师辨证论治的水准。这就是「医者艺也」的道理。

【吴谦注】

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者,是有表证也。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是有里证也。

若渴欲饮水,水入即消,如前条之胃干,少少与饮,令胃和则愈。今渴欲饮水,水入不消,上逆而吐,故名曰水逆。

原其所以吐之之由,则因邪热入里,与饮相搏,三焦失其蒸化,而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以致饮热相格于上,水无去路于下,故水入则吐,小便必不利也。

宜五苓散辛甘淡渗之品,外解内利,多服暖水,令其汗出尿通,则表里两解矣。

 

「与饮相抟」,用「搏」,或用「抟」ㄊㄨㄢˊ都可以。

中医的「三焦」有很多不同方面的解释,第一种是经络学上的手少阳三焦经。第二种把人体分成三部分,乳房以上称为上焦,乳房到肚脐称为中焦,肚脐以下称为下焦,这是按照体位来分的。

如果依照功能来区分,上焦主纳,中焦腐熟水谷,下焦主出,也就是上焦是摄取食物,中焦消化,下焦排出废物。

如果按照脏腑系统来分:心肺属上焦,所以上焦与心肺功能有关。脾胃属中焦,所以中焦与消化系统有关。肝肾属下焦,又泌尿系统与下焦也有关系。

所以三焦有很多的解释,要从不同的角度来理解。

临床上,第 22 条是以「小便不利,微热消渴」为主,在第 23 条虽然是「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名曰水逆」,但是水逆的原因也是由小便不利,膀胱蓄水引起的。所以第 22 与第 23 条可以相互比较。「微热消渴,小便不利」用五苓散,「饮水即吐」也用五苓散。

【集注】

方有执曰:中风发热,必自汗出。六、七日不解而烦者,汗出过多,亡津液而内燥也。表以外证未罢言,里以烦渴属府言。欲饮水者,燥甚而渴,希救故也。水入则吐者,伏饮内作,故外水不得入也。盖饮亦水也,以水得水,涌溢而为格拒,所以谓之水逆。与五苓散,两解表里,汗出而愈也。

喻 昌曰:伤风证原有汗,以其有汗也,延至日久,不行解肌之法,汗出虽多,徒伤津液,表终不解,转增烦渴,邪入于府,饮水则吐,名曰水逆。乃热邪挟积饮上逆,故外水格而不入也。服五苓、饮热汤,得汗则表里俱解,一举而两得也。

【五苓散方】

猪苓十八铢;去黑皮 茯苓十八铢 泽泻一两六铢 白术十八铢 桂枝半两

以上五味为散,更于臼中杵之,白饮和方寸匕服之,日三服,多饮暖水,汗出愈。

 

我们可以发现,五苓散用的药量不重,一两等于 24 铢,在桂枝汤中,用三两。这里的猪苓、茯苓 18 铢,大约才 7 到 8 钱左右而已。

桂,可以用肉桂,也可以用桂枝。在桂枝汤中,桂枝汤用到三两。五苓散中,桂才用半两。

五味药磨成粉,放入臼中研磨。「方寸匕」,「匕」是一种容器,外观像匕首,容器四四方方的。挖一瓢,服之。

「日三服」,一天吃三次。所以没有规定一天要吃头煎、二煎的说法。「多饮暖水」,服五苓散要多喝热开水,可以帮助发汗。

【方解】

五苓散,乃太阳邪热入府,水气不化,膀胱表里药也。一治水逆,水入则吐。一治消渴,水入则消。

夫膀胱者,津液之府,气化则能出矣。邪热入之,与水合化为病。

若水盛于热,则水壅不化,水蓄于上,故水入则吐,乃膀胱之气化不行,致小便不行也。

若热盛于水,则水为热灼,水耗于上,故水入则消,乃膀胱之津液告竭,致小便无出也。

二证皆小便不利,故均得而主之。

若小便自利者,不可用,恐重伤津液,以其属阳明之里,故不可用也。

由此可知五苓散非治水热之专剂,乃治水热小便不利之主方也。

【方义】

君泽泻之咸寒,咸走水府,寒胜热邪。

佐二苓之淡渗,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则水热并泻也。

用白术之燥湿,健脾助土,为之隄防以制水也。

用桂之辛温,宣通阳气,蒸化三焦以行水也。

泽泻得二苓下降,利水之功倍,则小便利而水不蓄矣。

白术藉桂上升,通阳之效捷,则气腾津化,渴自止也。

 

「膀胱为中渎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这是《内经》中的章节。

吴谦提到,「水盛于热」,造成膀胱气化不行,变成第 23 条的水逆证。「热盛于水」,造成膀胱之津液告竭,变成第 22 条的微热消渴证。他认为这二条条文都要包含有「小便不利」的症状,才能用五苓散。

又特别提出「若小便自利,不可用,恐重伤津液」。

在方义方面,重用泽泻。泽泻属泽泻科植物。泽泻咸寒,在药物学上咸味,可以入肾,与泌尿系统有关。「咸走水府」,水府指膀胱,用猪苓、茯苓增加气化与淡渗利湿的作用。

「用白术之燥湿」,燥湿的意思是指白术能增加身体内、组织间、肠管中多余水分的被吸收,也可以增加淋巴管、淋巴腺中吞噬的作用。

「健脾助土,为之堤防以制水也」,这是用五行的观念,因为土克水。

桂,有强心、扩张血管、兴奋动脉血管的作用。「宣通阳气」,指心中之阳也。

【加减法】

若发热不解,以桂易桂枝,服后多服暖水,令汗出愈,是知此方不止治停水、小便不利之里,而犹解停水发热之表也。

加人参名「春泽汤」,其意专在助气化以生津。加茵陈名「茵陈五苓散」,治湿热发黄,表里不实,小便不利者,无不效也。

方剂发微

五苓散的适用范围很广。

加了人参称为春泽汤,春泽汤对于男性摄护腺肥大的早期阶段,治疗效果很好。例如尿尿刚刚开始不顺畅、开始滴滴答答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用春泽汤来治疗。

五苓散加了茵陈,称为茵陈五苓散,是治疗黄疸的好方子。如果黄疸又有表证,在《金匮要略》中用黄芪桂枝汤,在《伤寒论》中用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有里证用茵陈蒿汤。无表无里证,就用茵陈五苓散了,《金匮》用茵陈五苓散,《伤寒论》中用栀子柏皮汤。

临床印证

在临床上治肝胆病时,常常会用到茵陈五苓散,而且效果不可思议。尤其血中的中性脂肪、三酸甘油、胆固醇过高的病人,用茵陈五苓散效果很好。我们有很多成功病例。

杨梅,许教授,血中的中性脂肪高到 902,我们用茵陈五苓散加山查、神麯等,服药一周降到 395,他自己记录了一份「服中药疗效报告表」。这给我一个灵感,以后看这些疑难杂症的病人,也可以建议他们定期作一些医检,也登记一份报告表给我。我就可以依据这些记录,来作评估与统计。只有累积一定数量的报告表,我就可以有数据可以发表文章。

另外胜○制药有一位朱先生,11 月 4 日来看诊,血脂肪指数很高。服药到 12 月 6 日左右,不但所有指数正常,体重还降了 8 公斤。一个月就降了 8 公斤。

因为茵陈五苓散有利湿、利水、利尿的作用。尤其是爱喝冰啤酒的人,造成水饮证、蓄水证,我们用茵陈五苓散利水,病人身体内多余的水份减少,身体变得结实,体重自然下降。我开玩笑地跟他说:「你要付我 40 万」,因为现在外面减肥中心减 1 公斤 5 万元。

五苓散的适用范围相当广。例如:慢性肾脏炎、急性肠胃炎、水疝等。临床上常常可以与平胃散、小柴胡汤等一起合用。

【集注】

程应旄曰:太阳为标,膀胱为本。中风发热标受邪也。六、七日不解,标邪转入膀胱矣,是谓犯本。五苓散与麻黄、桂枝二汤,虽同为太阳经之药,一则解肌而治表,一则利小便而治里。标与本所主各有别矣。

【吴谦按】

此条谓有表里证者:

非发热有汗,口干烦渴,水入则消,小便自利,太阳阳明之表里证也。

乃发热无汗,口润烦渴,水入则吐,小便不利,太阳膀胱之表里证也。

此病虽未发明无汗小便不利之证,若汗出小便利,则渴饮之水,得从外越下出,必无水逆之证。

仲景用五苓散,多服暖水,令汗出愈,其意在利水发汗。故知必有无汗小便不利之证也。

 

吴谦按文中的「口润烦渴」,这个「润」字应该是错字,应该还是会口干燥烦渴才是。

吴谦由五苓散的利水作用,与多服暖水以助发汗,这二点来推论第 23 条的条文症状应该有「无汗小便不利之证」,虽然原条文中并未提到「无汗小便不利」。因为有这样的症状,所以仲景才会使用五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