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第十讲

【条文】

24、太阳病,小便利者,以饮水多,必心下悸。小便少者,必苦里急也。

 

人体的水份蓄积在某一部位、某一系统时,该部位、该系统就会出现症状。例如:水蓄积在上焦,就会影响到心脏与呼吸系统的运作,造成咳嗽、气喘。水蓄积在中焦,会造成心下悸,因为水积在腹腔,会压迫胸腔,造成好像心跳加速的感觉。水蓄积在下焦,肚脐以下,又加上小便不利,水份堆积使下腹腔膨胀,就会有「苦里急」的感觉。会有尿意,但又小便不顺畅,于是下腹就会胀。

所谓「水在上焦则咳喘,水在中焦则心下悸,水在下焦则苦里急」。

「水」是广义的。如果再仔细区分,可以分为「痰」、「饮」。稀稀白白泡沫状,称之为「饮」。粘粘稠稠成块状的,称之为「痰」。广义的总称就是「水」。日本的汉方医学家喜欢称为「水毒」。

条文中「小便利者,以饮水多,必心下悸」,就是水停中焦。「小便少者,必苦里急也」,就是水停下焦。

【吴谦注】

太阳初病,不欲饮水。将传阳明,则欲饮水,此其常也。今太阳初病,即饮水多,必其人平素胃燥可知。

设胃阳不衰,则所饮之水,亦可以敷布于外,作汗而解。今饮水多,而胃阳不充,即使小便利,亦必停中焦,而为心下悸。若更小便少,则水停下焦,必苦里急矣。

 

太阳病一定会恶寒,不会口渴。如果出现了口渴的症状,就是转变到阳明病的阶段。阳明病不会恶寒,反而会恶热。阳明病会有「不恶寒反恶热,身热烦渴」,特别要注意「烦」与「渴」。所以在第 20 条时我们就提出,第 20 条要和第 19 条来比较对照。

第 19 条是发汗太多而亡阳于外,所以用桂枝汤加附子,用附子来温阳强心。第 20 条是阳陷于里,急当救阴,所以用石膏、知母来降低温度,减少身体内水份蒸散消耗,「急当救阴」,「阴」就是有形的体液、水份。

在此条吴谦注文中「太阳初病,不欲饮水。将传阳明,则饮水多,此其常也。」由太阳转到阳明,由不口渴转变成饮水多。这是正常的疾病转变的方式。

现在在太阳病初期就须要喝很多水,原因是「必其人平素胃燥可知」,这种说法,很像目前民众常说的「火气大」。

「设胃阳不衰,则所饮之水,亦可以敷布于外」,假若脾胃的功能正常,水份的运化输布正常,水份就可以供应到其他组织,不会蓄积在一处。「敷布于外」,指可以把水份输送到其他组织,特别是体表,所以可以「作汗而解」。借助出汗可以把病邪带出体外。

「今饮水多,而胃阳不充」,脾胃的功能比较虚衰,使得水份的运化输送不良。「即使小便利,亦必停中焦,而为心下悸」,就算是小便通畅,水份也会蓄积在中焦,腹腔的空间一旦因蓄水而胀满,就会向上压迫胸腔,压迫心脏,使得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若更小便少,则水停下焦,必苦里急矣」,水停下焦,肚脐以下会有胀满感,一直想尿尿,但又尿不出来,这就是「苦里急」。甚至严重一点肚脐以下胀满,用手去压会感觉很胀,而且有弹性很强的感觉。

【集注】

方有执曰:饮水多而心下悸者,心为火藏,水多则受制也。小便少则水停,所以里急也。

汪 琥曰:太阳病,小便利者,是膀胱之府无邪热也。若其人饮水多,此热在上焦,心火亢甚,小便虽利,而渴饮水多,则水停犯火,必心下悸。若其人饮水多而小便少,此热在下焦,为太阳邪热,随经入府,水积不行,膀胱之里,必苦里急也。

 

方有执、汪琥都用五行生克的观念,用「水克火」的观念去解释,因为心属火,所以会有心下悸的症状。其实我们不用牵强地用五行去解释,我们用简单的生理现象去理解就可以了。如果小便不利,肚脐以下的下腹部就会蓄水膨胀,当然就会往上腹腔压迫。如果上腹腔蓄水膨胀就会向胸腔压迫,当然会影响到肺腔的呼吸,或影响到心脏的跳动。

另外,提到呼吸,中医讲吐纳。吸气就是纳气,纳气要纳到深层,肝肾、两肾命门之处,也就是要纳入丹田。

临床印证

在临床上,如果小便很少,小便次数频繁,小便的颜色很黄甚至小便红红的,而且尿道口有灼热感或刺痛感,下腹胀胀的。如果有以上的症状,我们几乎可以诊断为尿道发炎了,或膀胱发炎。如果是因为有感冒而并发这些泌尿道的症状,可以用导赤散去加减,导赤散中的竹叶可以清上焦热,木通是真正的利尿剂可以利尿,再利用地黄滋阴补水。地黄最好用生地黄,生地黄有凉血作用。肾水充足,再加上木通利水,竹叶清热,搭配甘草梢作引导药,大概吃几包药,泌尿道发炎就会减轻了?

如果单用导赤散效果不理想,可以再加入黄连,就称为「泻心导赤散」。另外还有很多有效的药物可以加入,例如:车前子、怀牛膝,利尿还可使药味下行。也可以加冬瓜子、白茅根,除了有利尿效果之外,同时也是很好的消炎药,尤其是冬瓜子。

假若不是感冒诱因引起的泌尿道发炎,而是太过于疲劳所引起,泌尿系统的障碍,例如在厦门街与重庆南路附近○法寺,有一位师父,最近一直去东南亚宣法。因为太劳累了,尤其到了夏天,天气热的时候,他到中南部宣法,结果太劳累了,一滴尿都尿不出来了,诊断为急性肾盂肾炎,送到○○医院洗肾,洗肾洗了 9 次,才找我去看诊。病人大约教师节时发病,我国庆日 10 月 10 日左右去看诊。在《内经》提过:「肾病碍肺」,如果用五行的观念,肺属金、肾属水,金生水,肺为肾之母,一旦肾有问题会反过来干扰肺脏。肺主宣肃,主治节,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我去看诊时,病人鼻子闻到阿摩尼亚味,咽喉中很多很多的痰,每二分钟就要吐痰一次,一天要用掉一包卫生纸。如果只是光用治咳定喘的药,一定是没有效的,要用利水、降逆的药才行。所以,我用猪苓汤合旋覆代赭石汤,再加入增加气化的药。结果,病人吃药吃到一半,被医院的医师群发现,把药没收了,还告诉病人不准吃中药,再吃中药就自行出院……。

我觉得这些西医实在没风度,我麻烦病人去请教这些医师吃不吃白米饭?因为我开的药是薏苡仁、玉米须、白茅根,这些都和白米同科的,都是禾本科的植物,都可以当食品的。

像这种因为过度疲劳造成的肾功能障碍,我们可以考虑用肾气丸、济生肾气丸、猪苓汤、五苓散,这一类的药物来治疗。

另外,还有一些泌尿道、肾脏有问题的病人,是因为乱吃东西吃出来的。例如:有病人吃了 3 包感冒西药,竟然全身水肿,头也肿,肚子、大腿都肿了。这一类不是病毒引起的全身水肿,我们可以用越婢加术汤合猪苓汤,再加冬瓜子、白茅根,增加肾脏的过滤功能。

治病必求其本,感冒引起的,或是过度劳累引起的、或是吃错东西引起的,我们要分别来治疗,不是每一个病人都是开龙胆泻肝、知柏八味、血府逐瘀。

【条文】

25、发汗后,饮水多必喘,以水灌之亦喘。

 

到了第 53 条条文,会有一个很精彩的医案和这第 25 条条文呼应。第 53 条条文一定是蒙古大夫看的医案,「反以冷水潠之,若灌之」,看到病人发烧,就用冷水喷在身上,用冷水从头淋下,就像以前发烧去医院用冰枕放在额头、放在枕骨下当枕头一样,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放个冰袋就会降体温吗?肯定不会退烧的,像我感冒时,一碰到冰袋就全身发抖,恶寒得更厉害。

我自己在 80 年 11 月 20 日,因为急性肾盂炎,送到三总挂急诊,点滴葡萄糖,然后加药。原本打葡萄糖还没事,加了药之后,肚子开始绞痛,然后全身皮肤过敏。医师马上拔掉点滴,然后打抗过敏的药,结果还是全身过敏,于是拔除所有点滴,所以 11 月 20 日等于没有用药,只是拿一瓶葡萄糖来注射。总是要打点东西才能算帐嘛!结果点滴的温度只有室温的 10 几度,注射入我 36.5 度的体内,我就全身一直发抖。我要求医师帮我拔掉点滴,因为我一直发抖,医师还一直讲:「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就自己把点滴拔了。

所以这些年轻人没有这种概念。36.5 度的体温吃零度的冰,难道身体不会有异常反应吗?你们可以想想,天气一下降 10 度,马上就有几万人感冒、打喷嚏、流鼻水。所以我经常告诫病人不要吃冰,否则病不太容易好。

同理在第 53 条,用冷水潠之,用冷水灌淋,结果「其热被却不得去,弥更益烦,肉上粟起」,皮肤上起一粒一粒像小米粒一样,就是起鸡皮疙瘩了,你们可以在皮肤上洒冰水试试看,是不是会「肉上粟起」起鸡皮疙瘩。因为用冷水淋,皮肤遇冷收缩,毛细孔密闭,无法由皮肤散热,因为没办法散热,所以「其热被却不得去,弥更益烦」。

而且由于皮肤散热与排出代谢废物的功能降低,相对的由气管呼吸散热,代谢废物的功能就会代偿性的加重。气管工作加重而产生痉挛的现象,气就上逆,于是就又咳又喘。

西医治咳嗽气喘用一些抗过敏、抗痉挛的止咳的药,服药后气管好像不痉挛了,但是只是治标,没有真正的治好。所以临床上会看到有病人咳嗽了 16 年。

我们治病必求其本,很多长期咳嗽的病人,我们要去探讨病因,是不是有肺结核、肺脓疡、肺气肿,我们要治本病,而不是光用止咳药。例如肺脓疡可以用麻杏甘石汤加鱼腥草、冬瓜子。治肺气肿可视症状选用小青龙加石膏汤、越婢加半夏汤。治肺结核可以用清燥救肺汤去加减。每一种症状,证型用药都不一样。中医治咳嗽至少有上百种的处方用药。

「发汗后,饮水多必喘,以水灌之亦喘」,仲景是以真实观察到病例作记录,尤其有很多被误治病人找他看病,仲景原原本本的把这些经验记录下来,让后代的我们大开眼界。二千年的病例如此,二千年后我们还是可以碰到一样的病例。

现代的医学,好像在检查与开刀方面有进步,在其他内科用药好像还远不如仲景的用药。仲景的医术可以说超越现代医学。

【吴谦注】

上条未发汗饮水多,胃热津少也。

此条发汗后饮水多,津亡胃干也。而不病心下悸、苦里急者,盖以水不停于中焦、下焦,而停于上焦,所以攻肺必作喘也。

水灌者,以水浇洗也。饮水多者必喘,是饮冷,冷伤于内也。以水灌之亦喘者,是形寒,寒伤于外也,均伤肺,故俱喘。

 

上条第 24 条,是「其人平素胃燥」,所以才说是「胃热津少」。

此条第 25 条,水不停于中焦所以不会心下悸,水不停于下焦所以不会苦里急。此条是水停上焦,「所以攻肺作喘」,这里的「肺」,指广义的呼吸系统,不单单只是西医解剖学上的肺脏。

「水灌者,以水浇洗也」,以水浇洗都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喘症,何况现在有零度的冰、冰水接触皮肤。发烧时用冰枕放在额头上,用手去摸好像退温了,其实更糟糕,热越陷在里面散发不出来。我很不能接受冰枕,不论是放在额头上或当枕头,我本身额头只要一接触冰枕就全身发抖。

《内经》有一句话:「形寒饮冷则伤肺」,仲景临床观察记录下来的「饮水多必喘,以水灌之亦喘」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吴谦说「饮水多必喘,是饮冷,冷伤于内也」,现在的新新人类每天喝冰冷饮,这就是「饮冷」,下雨不打伞,穿衣服露出肚脐,以为这样比较酷,其实很不爱惜身体。

「以水灌之亦喘者,是形寒,寒伤于外也」,所以合起来就是《内经》说的「形寒饮冷则伤肺」,所以会伤到呼吸系统,因而产生喘的症状。

二千年前,老祖宗就提出:喝冷饮会伤害呼吸系统。到了现代有家电用品,更不得了,人类进入另一种「浩劫」。最近的统计,光台北市就有 6 万名气喘幼童。

【集注】

魏荔彤曰:此申明本条喘急一证,有因水而成者。盖渴而饮水多之喘,与不渴而灌之亦喘,其由虽不同,而致病则一也。

 

第 24、25 条,是在说明水停在上焦、中焦、下焦时,临床上出现的症状。

并且在第 26、27 条提出治疗的方法。

【条文】

26、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第 26 条文一开始并没有提出是什么病,只是提出「发汗后」,可能前一位医师用了发汗法,或许是用了麻黄汤、葛根汤之类的方子发汗。

我们曾经介绍过仲景写文章的文法,经常出现倒装法、倒叙法,在《内经》、《难经》中也曾常看到这种倒装语法,例如:在《内经》、《难经》中的疑问词经常出现「何如」,其实就是「如何」的意思,这也是倒装法。

这条条文我们可以念成「发汗后,汗出而喘,无大热者,不可更行桂枝汤,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应该这样念,这也是倒装语法。

原先是什么病,条文没指出,但前提是已经用了发汗法发过汗,产生了「汗出而喘无大热」,不可以再用桂枝汤了,可以用麻杏甘石汤了。

仲景的时代,写书相当麻烦,书写的工具不便利,要用刀子一刀一笔的刻在木简上,很麻烦。所以用字相当精简,所以很多辨证的细节描述不是很多,只提重点。

像此条是「热入肺叶」的症状。在望诊上,会发现病人的嘴唇很红,像是涂了口红一样,在临床上,麻杏甘石汤证、泻白散证会如此,另外脾热证的病人也会嘴唇很红。如何去和脾热证鉴别呢?脾热证的症状,还会口唇干裂,还会有脾胃、肠胃的问题。而肺热证的病人除了嘴唇很红以外,还会有喘、咳、有痰等呼吸系统的症状。

「热郁肺叶」,热郁结在肺,肺受了热的刺激之后,产生了痉挛现象,于是会有呼吸急促、喘的症状。

【吴谦注】

太阳病,下之后微喘者,表未解也,当以桂枝加厚朴杏仁汤,解太阳肌表,而治其喘也。

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下利脉促,汗出而喘,表未解者,当以葛根黄连黄芩汤,解阳明之肌热,而治其喘也。

今太阳病,发汗后,汗出而喘,身无大热而不恶寒者,知邪已不在太阳之表。且汗出而不恶热,知邪亦不在阳明之里。

其所以汗出而喘,既无大热又不恶寒,是邪独在太阴肺经。故不可更行桂枝汤,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发散肺邪,而汗喘自止矣。

 

「太阳病,下之后微喘者,表未解也,当以桂枝加厚朴杏仁汤」,这在后面第 37 条条文会提到。太阳病,在误用攻下法后,表证还是没有缓解,头项强痛,发热恶寒、鼻鸣干呕等这些症状,没有因为攻下而缓解,而且多了喘的症状,所以继续用桂枝汤调和营卫来解太阳肌表,用厚朴、杏仁来降逆定喘。

「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下利脉促,汗出而喘……葛根黄芩黄连汤」,这在第 35 条条文会提到,因为病已经传变为阳明病了,体温升高,呼吸变急促,临床上会看到有喘的症状出现,但病的本源并不在呼吸系统,而是因为由太阳病桂枝证的表证转变成阳明里热,体温升高了。所以用葛根芩连汤来解阳明肌热,使体温降下来,自然喘的症状会缓解。事实在葛根芩连汤本不是治喘的方子,用葛根解阳明肌表,用芩连来清热。葛根芩连汤是针对下利、脉促、协热而利的方子。

脉促,「促」的意思是脉跳比较快、每分钟约 108 下,而且脉跳之间有停顿。

再来就是此第 26 条,「汗出而喘,身无大热」,不会恶寒所以不是太阳表证。不会恶热所以也不是阳明里热。因此知道是「邪独在太阴肺经」,就是刚刚提的「热郁肺叶」。

肺热生痰,因痰生喘,都可以使用麻杏甘石汤治疗。另外,呼吸道有发炎现象、有肺炎等,产生喘的现象都可以使用。

麻黄是辛温发散,杏仁下气润燥,甘草甘缓,石膏是寒凉的,所以此方是辛润甘凉的治法。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方】

麻黄四两;去节  杏仁五十枚;去皮尖  甘草二两;炙  石膏半斤碎、绵里

右四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白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方剂发微

杏仁一定要去皮尖,要先泡水,然后在锅子炒,再把皮尖去掉,因为杏仁含有氰酸钾的成份,如果不去皮尖,氰酸钾的含量太高会有中毒的现象。药物学上说「双仁者杀人」,其实不必双仁,单仁的杏仁如果氰酸钾含量太高,一样有危险的。

石膏要先打碎,用绵布包起来。

如果一升为 300c.c.,七升就是 2100c.c.,用 2100c.c.的水先煮麻黄,煮剩下 5 升,就是 1500c.c.。有麻黄的方剂都要先煮麻黄,除去泡沫。「内诸药,煮取三升」,接着放入其他药物,煮剩 900c.c.。「去滓,温服一升」,一次只喝 300c.c.。

【集解】

柯 琴曰:石膏为清火之重剂,青龙白虎皆赖以建功,然用之不当,适足以召祸。故青龙以无汗烦躁,得姜、桂以宣卫外之阳。白虎以有汗烦渴,须粳米以存胃中之液。今但内热而无外寒,故不用姜桂。喘不在胃而在肺,故不需粳米。其意重在存阴,不虑其亡阳也。故于麻黄汤去桂枝之监制,取麻黄之专开,杏仁之降,甘草之和,倍石膏之寒,除内蕴之实热,斯溱溱之汗出,而内外之烦热与喘悉除矣。

 

「石膏为清火之重剂」,在大青龙汤、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中都有石膏。大青龙汤、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都因为有石膏才会有效。但是「然用之不当,适足召祸」,因为有很多文献提到石膏用之不当会有副作用,所以很多人「谈虎色变」。

大青龙汤治无汗烦躁,是麻黄汤、桂枝汤二方合方,去掉芍药加入石膏。大青龙汤共七味药。

白虎汤治有汗烦渴,用粳米来「存胃中液」。粳米,就是我们吃的米饭,有人说是陆稻,有人说是在来米。陆稻就是种在陆地上不用水去灌溉的。其实原始的稻米就是陆稻,在菲律宾、东南亚比较原始的地方还可以找到,陆稻的抗旱力比较强,但粘性比较差。以粘性而言,糯米最粘,其次是蓬莱米。蓬莱米又称「秈稻」。在来米比较硬,煮成米饭时不会粘,一粒粒没有粘在一起,而且黄黄的。现在的农委会可能闲着没事干,又要把蓬莱米正名为「秈米」,在来米正名为「粳米」,改来改去好像更不清楚。

所有禾本科植物,除了竹笋之外,都有保护胃的作用。竹笋可以刮除肠胃中的脂肪,所以要减肥,就要吃竹笋大餐,煮竹笋汤、或红烧、蒸、炒都可以消除肠胃道中脂肪,体重可以减轻。但是有皮肤病的人,不可以吃竹笋,因为竹笋可以由很硬的地面钻出来,何况人的皮肤那样薄,吃太多竹笋,皮肤病就会冒出来。在幼科学痘疹门,麻疹、水痘要发不发、要冒不冒,预后不好。有些老医师就会丢一些笋尖到汤药中,这样麻疹、水痘就会发的比较顺利。

白虎汤中用粳米保护肠胃,这是仲景高明之处。把病治好是理所当然的。没把病治好,起码不能把病治坏,或又奉送更多的副作用给病人。但是,现代医学经常没把病治好,又奉送一大堆副作用给病人。例如刚才提到的病人,吃了三包感冒药就全身水肿。

「今但内热而无外寒,故不用姜桂。喘不在胃而在肺,故不需粳米」,这段谈的是麻杏甘石汤。「其意重在存阴,不虑其亡阳」,这是因为有石膏在驾御麻黄,又有甘草的缓和。「取麻黄之专开,杏仁之降,甘草之和,倍石膏之寒」,麻黄用四两,而石膏用了半斤,所以才说「倍石膏」。「除内蕴之实热」指的是热郁肺叶。

麻杏甘石汤在我的临床用药中,可以排进前几名,几乎天天在用。因为台北市就有六万名气喘儿童。而且这个方不光只是治气喘病。头皮屑、头皮痒也可以用,鼻塞、咳嗽、肺炎、频尿、皮肤病等都可以用麻杏甘石汤来治。红肿热痛的皮肤病也可以用麻杏甘石汤来治,因为「肺主皮毛」,有肺热、风热的可以使用。

所以如果光局限在第 26、27 条这两条原文的话,麻杏石甘汤好像没什么病人可以用。但是我们依其方剂药物组成、配伍,配合病因病机来扩充,麻杏甘石汤的适用范围就变得很广了,几乎天天都可以用到。

【条文】

27、下后,不可更行桂枝汤,若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第 26 条是「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第 27 条是「下后,不可更行桂枝汤」。

第 27 条条文并没提及原本是什么病?但是先前的医师用了攻下法。第 26 条也并不知道原本是什么病,这二条条文原本的病一不一样也没说明。一个是用了发汗法,一个用了攻下法,但结果后续症状相同,「若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所以第 27 条条文也可以念成「下后,若汗出而喘,无大热者,不可更行桂枝汤,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倒装的语法。

【吴谦注】

此详上条,受病两途,同乎一治之法也。

又有下后身无大热,汗出而喘者,知邪亦不在表而在肺,故不可更行桂枝汤,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以治肺也。

彼之汗后喘,此之下后喘,虽其致病之因不同,而其所见之证不异,所以从其证,不从其因,均用此汤,亦喘家急则治其标之法也。

 

吴谦说「此详上条,受病两途」,他认为原先的病是不同的,但是后续转变出来的症状是一样的,所以「同乎一治之法也」用麻杏甘石汤来治疗。

在临床上,不同的病可以用相同的处方来治疗,相同的病也有用不同的处方治疗的。这称之「异病同治」、与「同病异治」。例如:同样是头痛,却有很多不同的开药法,而不同的病却也可以用同样处方来治疗。是相当灵活的。

不像西医,头痛就只有普拿疼、百服宁,这样子科学吗?治病要求其本,而不是不论任何原因就是普拿疼、就是百服宁。

我们中医治病必求其本,以麻杏甘石汤为例,头皮痒、头皮屑,因为肺主皮毛,所以可以使用之。鼻塞,因为肺开窍于鼻,所以肺热的鼻塞可以使用之。热性气喘也属肺,也可使用麻杏甘石汤。皮肤炎,因为肺主皮毛,所以可以使用之。甚至频尿,因为「肺为水之上源,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我们透过麻杏甘石汤发汗的作用,排出汗,减低全身水分,自然尿液就会减少。以上这些就称为「异病同治」,妙不可言,不但更合乎科学,更到达了「艺术」的境界。

第 26 条是「汗后喘」,第 27 条是「下后喘」,虽然造成疾病的原因不相同,原本的疾病也不同。但所见的症状却相同,于是「从其证,不从其因」,先治疗目前的症状,这也是急者治其标的治法,尤其是气喘的急症先处理。

方剂发微

服麻杏甘石汤后,症状如果缓解了,就不要再服用了,原则上麻杏甘石汤不能连续吃三个月、六个月,症状有缓解就要先停用,可以改用麦门冬汤,或用「培土生金」的方法,改用香砂六君子汤来健脾胃,平时就这样保养。如果到了冬天,或寒流来了,气喘又急性发作了,就可以再度使用麻杏甘石汤来处理,这就是「急则治其标」。

同样的,慢性支气管炎,忽然急性发作,我们也是先以「急则治其标」的原则来治疗,等到症状缓和了再改换方子来处理。

【集注】

方有执曰:汗与下虽殊,其为反误致变之喘则一,惟其喘一,故同归一治也。

 

方有执的看法与吴谦相近。虽然一条是发汗,一条是攻下,但是造成相同的喘症,所以用的治法一样。

第 26 条与第 27 条都是用麻杏甘石汤来治疗,我们刚刚也提过,麻杏甘石汤的适用范围非常广泛。例如有些小婴儿很容易鼻塞。就可以使用麻杏甘石汤。

另外小便频数,甚至遗尿都可以使用。因为肺属金、金生水,我们利用发汗的方法,减少身体内水份,可以减少尿量。另外肺炎、支气管炎、咳嗽、感冒、百日咳……只要是与呼吸系统有关的,有热象的,都可以使用麻杏甘石汤。要注意,如果痰是稀稀白白泡沫状的、鼻流清涕、属寒证的,就不能使用麻杏甘石汤了。如果寒证还使用麻杏甘石汤就是「雪上加霜」了。这种时刻要改用小青龙汤了。

【条文】

28、太阳中风,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其人漐漐汗出,发作有时,头痛,心下痞鞭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也,十枣汤主之。

【吴谦按】

下利之「下」字,当是「不」字,若是下字,岂有上呕下利而用十枣汤峻剂攻之之理乎?惟其大便不利,痞鞭满痛,始属里病。小便不利,呕逆短气,始属饮病,乃可攻之。

发作之「作」,当是「热」字,若无热汗出,乃少阴阴邪寒饮,真武汤证也,且作字与上下句文义皆不相属。

 

按文是吴谦认为条文中有些文字不妥,有一点意见,他认为「下利」应该是「不利」,因为十枣汤中的大戟、甘遂、芫花都是强烈的峻下剂。如果原本就已经上呕下利了,还用十枣汤峻下,好像有点不妥。

如果原本大便不利、小便不通,用十枣汤攻下,这样比较合理一点。

其次,发作有时,吴谦认为是发「热」有时。这样子才合乎「太阳中风,表解者乃可攻之」的文意。太阳中风就是有头项强痛,发热恶寒的表证,有表证才能说「表解」。

如果只是发作有时,那是少阴病。要改成「发热有时、头痛」,这样就符合「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有头痛发热恶寒的症状。

【吴谦注】

太阳中风表邪也,不利呕逆里饮也,表邪解者乃可攻里饮也。

审其人微汗漐漐不辍,发热有时,头痛,若仍恶寒,是表未解,尚不可攻。若不恶寒,则为表已解矣。而更见里未和之心下痞鞭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水蓄无所从出之急证,故径以十枣汤峻剂,直攻水之巢穴而不疑也。

 

「心下」指的是胃,心下又胀又鞭,胀到连腋下的肌肉组织都被牵引。可以想像一下,肚子整个胀起来,大起来,周围的组织一定也会被牵引,连腋下组织都被牵引到痛。临床上,肝硬化有肝腹水,非常严重的时候就会这样。

我看过的肝腹水病人,生平第一例是在仁爱路宏○医院看的,叶姓病人,客家老乡,当时 46 岁。整个肚子胀得很大,外表亮亮的、很透亮,连肚脐都突出来了。

在中医的诊断上肚脐突出来、缺盆胀满、手腕和脚踝胀得看不出形状,这些都是死证。这位叶先生当时肚脐突出来,而且开始流出水来,其实不是水而是组织液,粘粘的,味道很臭。那时候我的道行还不高、火候还不够,不敢用十枣汤,用的是李东垣的中满分消汤来治疗。中满分消汤是由健脾胃的方向来处理的,效果不是很好,没多久,这位叶先生就往生了。

临床上,我经常看到这一类腹水的病人,12 月 30 日一天之内在长庚就看了三个腹水病人,而且三个人都是全身黄疸。其中有一位黄疸指数高到 30 多。有一位是长庚血液肿瘤科医师的父亲。

在文献中,十枣汤可以用来治疗肝腹水,但我的临床经验中用过几十例,好像效果不是很明显,毕竟都是到了很严重的腹水阶段才来找我们看,吃力不讨好。到了这严重的阶段,配合西医用引流、抽液的方法,先让症状缓和下来,我们再用健运脾胃、强肝利水的药来治疗。

【吴谦按】

伤寒表未解,水停心下,呕逆者,是寒束于外,水气不得宣越也,宜小青龙汤汗而散之。

中风表未解,水停心下而吐者,是饮格于中,水气不得输泄也,宜五苓散,散而利之。

此皆表未解,不可攻里之饮证也。

至于如十枣汤与下篇桂枝去芍药加白术茯苓汤二方,皆治饮家有表里证者。

十枣汤治头痛、发热、汗出、不恶寒之表已解,而有痞鞭满痛之里未和,故专主攻里也。

桂枝去芍药加白术茯苓汤,治头痛、发热、无汗之表未解,而兼有心下满,微痛之里不和,故不主攻里,当先解表也,然其心下鞭满痛之微甚,亦有别矣。

 

十枣汤与桂枝去芍药加白术茯苓汤,然都有心下鞭满,但是十枣汤比较严重,而桂枝去芍药加白术茯苓汤较轻微。

【集注】

杜 任曰:十枣汤惟壮实者宜之,不宜轻用。

方有执曰:乃可攻之以上,喻人勿妄下早之意。漐漐汗出至短气,言证虽有里,犹未可下。直至汗出不恶寒,方是承上起下,言当下以出其治也。

喻 昌曰:此证与结胸颇同。但结胸者,邪结于胸,其位高。此在心下及胁,其位卑。然必表解乃可攻之,亦与攻结胸之戒不殊也。药用十枣亦与陷胸汤相仿,因伤寒下法,多为实而设,胃实者邪热内盛,不得不用硝黄以荡涤之。今证在胸邪而不在胃,则荡涤之药无所用,故取蠲热逐饮于胸胁之间,以为下法。

张志聪曰:头痛,表证也。然亦有在里者,如伤寒,不大便五六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与此节之汗出不恶寒而头痛,为表解里有饮,用十枣汤。则凡遇风寒头痛,表未解之证,当审别矣。

程应旄曰:所可惑者,头痛外,惟身汗一证,表里难辨。汗出发热恶寒,则微有表。若汗出发热不恶寒,则只从不恶寒处认证,知表已解,里气为饮邪搏结不和,虽头痛亦属里邪上攻,非关表也。

魏荔彤曰:太阳之邪既入里,宜下矣。又有不下胸膈,不下肠胃,而下心与胁下者,较下结胸部位稍卑,较下胃实部位又稍高,此下中之又一法也。须认明同一下也,证不同而法自别,盖太阳阳明之交,必辨表里而施汗下。彼之在里应下,乃邪热挟食物为胃实。此之在里应下,乃邪热挟水饮为饮实。二者俱必待表解而后下,此大同也。

 

杜任先生其实与仲景是同门师兄弟,杜任的医术也是很不错的。所以最好不要和名人同班,和名人同班你就会黯然失色。因为有仲景成为众人注视的焦点,杜任就变得黯然无光一点,但是他是很不错的医家。

因为十枣汤是峻下剂,所以杜任才说:「十枣汤惟壮实者宜之,不宜轻用。」

方有执:「喻人勿妄下早之意」,告诉我们不要乱用攻下药。我已经看过很多病人,他们看了报纸、广告刊登的肝病药丸,就买来吃,吃出问题来。其实市面上一些标榜「养肝丸」、「清肝丸」都是龙胆泻肝汤变化出来的。虚证的病人是不适宜吃龙胆泻肝汤的。要知道「虚者补之,实者泻之」。龙胆泻肝汤,顾名思义是用来泻肝的,实证的病人才可以服用。

喻嘉言把此条十枣汤证与陷胸汤证拿来比较,因在二者都有胸胁部疼痛的症状。但结胸病位在胸,病位较高。而此条痛在心下及肋胁,病位较低。

「表解乃可攻之亦与攻结胸之戒不殊也」,这一点是相同的。陷胸汤要在条文第 40 条以后才会提到。

十枣汤与大陷胸汤组成药物中同样有甘遂。不过大陷胸汤用大黄、芒硝,与承气汤的组成相近,也是大泻下的药。在《伤寒论》中攻下的方法,是以承气汤为主,所以喻嘉言才说:「因伤寒下法,多为胃实而设,……不得不用硝黄以荡涤之。」但十枣汤证是邪在胸胁不在胃,所以不必用硝黄来荡涤肠胃。「蠲热逐饮」,蠲念成ㄐㄩㄢ,或ㄐㄧㄢ,与「歼」同音,就是歼灭、消除的意思。

十枣汤用大戟、甘遂、芫花。其中大戟与甘遂是大戟科的植物,芫花是属于瑞香科的植物,三味药都会引起泻下。

张志聪就是张隐庵,是明朝时代的人。他与马元台合著了一本《内经》的注解,这是一本值得参考的书。张志聪说:「头痛,表证也。然亦有在里者,如伤寒不大便五六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临床上,不只外感表证会头痛,不大便的里证也会头痛,所以西医治头痛只会使用止痛剂、百服宁、普拿疼,如果遇到大便不通引起的头痛,用百服宁、普拿疼会有效吗?吃了这些药可能短时间内有效,头不痛了,但是真正的病因病原却没有解决。难怪有病人头痛痛了 44 年、40 年、39 年,问题的根源就是治病不求其本,所以一直治不好。

张志聪:「则凡遇风寒头痛,表未解之证,当审别矣。」其实不只是「遇风寒头痛」才「当审别矣」,每一种头痛都要审别。例如:睡不着觉也会头痛、大便不通也会头痛,很多原因会头痛,其中比较麻烦的是脑内长东西。

我把如何鉴别脑内长东西的方法告诉大家:第一、头痛时脑袋好像有锥子在钻的,好像有针在刺的,要考虑脑中长肿瘤。第二、头痛起来眼睛会模糊、眼睛会几乎看不到,这也要考虑是不是脑中长东西。第三、头痛起来好像针在钻、在刺,然后就呕吐的,也是要考虑脑中长东西。我临床看过几十例了,光在长庚看了约 7、8 例。

程郊倩:「所可惑者,头痛外惟身汗一证,表里难辨。」我们在临床上,问诊一定要相当仔细。像临床上头痛、身发汗的症状、证型很多,很容易变成「表里难辨」。

【十枣汤方】

芫花 甘遂 大戟 大枣十枚;擘

右三味等分,各别捣为散。以水一升半,先煮大枣肥者十枚,取八合,去滓,内药末。

强人服一钱匕,羸人服半钱,温服之,平旦服。

若下少病不除者,明日更服,加半钱,得快下利后,糜粥自养。

 

大戟、甘遂、都是大戟科的,另外毒性比较高的巴豆也是大戟科,蓖麻子也是大戟科的。大戟科植物都有大泻下的作用。惟一不会有大泻下的大戟科植物是重阳木,又称作茄冬木,从爱国西路财政部开始到重庆南路沿路安全岛上的路树就是重阳木。重阳木会结果实,其果实圆圆小小一整串的,把果实采下来,洗一洗,用盐巴腌一腌,可以吃的,没有毒。

大自然界有很多奇妙的事。例如:董大成教授提出的鸡母珠,鸡母珠是豆科植物,董教授由鸡母珠中提炼出毒蛋白,用来作抗癌药物。鸡母珠有毒,但其植物本身却没毒,屏东地区的人们把植物全草拔起来泡茶喝。鸡母珠的植物全草没毒,但结的果实有毒。

大戟科植物都有大泻下作用,包括前年(85 年)流行的减肥菜,引起减肥菜风波的「守宫木」,守宫木原本长在东南亚,生命力很强,也是有毒性的大戟科植物。另外民国 40 年代种很多树薯,生命力也很强,也是大戟科,它可以结到十几斤的树薯,可以提供大量淀粉。树薯又分红心、青心,青心的毒性较高,红心的较没毒性。

此外蓖麻子,也是大戟科,除了药用之外,提炼出来蓖麻油凝结度很高,而且稳定,在工业上是很重要的物质,例如作为飞机上的润滑油,因为蓖麻油在高空中仍然稳定,不会凝结。

「右三味」,指的是芫花、甘遂、大戟。「等分」就是相同重量。「取八合」就是 240c.c.。

「平旦服」就是天快亮的时候服。服十枣汤,前后阴都会通利,一方面排尿量增加,一方面会腹泻。

「若下少病不除者,明日更服,加半钱。」这个「下」字包括前后阴,本来服一钱匕,现在增加到 1.5 钱了。「得快下利后,糜粥自养」,如兼有腹泻后,特别咛叮要熬一点稀饭,如果有肉末,煮一点肉末稀饭更好。这就是要保护肠胃,治病把病治好是天经地义。医师的天职,千万不要把病治坏,更不应该又附送病人更多病痛。

用大枣、糜粥的原因,是因为大戟科植物有生物碱会刺激肠壁,会让肠胃强烈地蠕动,把水分都集中到肠管中,引起腹泻。所以用大枣来缓和药性顾全胃气,用糜粥来保护胃壁并补充营养。

【方解】

仲景治水之方,种种不同,此其最峻者也。

凡水气为患,或喘,或咳,或悸,或噎,或吐,或利,病在一处而止。此则水邪留结于中,心腹胁下痞满鞭痛,三焦升降之气阻隔难通。

此时表邪已罢,非汗散之法所宜。里饮实盛,又非淡渗之品所能胜,非选逐水至峻之品,以直折之,则中气不支,束手待毙矣。

甘遂、芫花、大戟,三味,皆辛苦气寒而禀性最毒,并举而用之,气味相济相须,故可直攻水邪之巢穴,决其渎而大下之,一举而患可平也。

然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以毒药攻邪,必伤及脾胃,使无冲和甘缓之品为主宰,则邪气尽而大命亦随之矣。

然此药最毒至峻,参术所不能君,甘草又与之反,故选十枣之大而肥者以君之,一以顾其脾胃,一以缓其峻毒。得快利后,糜粥自养,一以使谷气内充,一以使邪不复作,此仲景用毒攻病之法,尽美又尽善也,昧者惑于甘能中满之说而不敢用,岂知承制之理乎?

 

仲景最强烈的治水方就是十枣汤了。

水在上焦则咳喘,这在第 24、25 条提过,水在中焦就会「心下悸」。水在下焦就会「苦里急」。所以吴谦才说「凡水气为患,或喘,或咳,或悸,或噎,或吐,或利。」水如果蓄积在呼吸道就会喘、咳,如果蓄积在心下就会悸,在食道会噎、会吐,在肠道就会利。所以要看哪一个部位有过多的积水,哪一个部位就有症状,「病本一处而止」。

而此条十枣汤的水使「心腹胁下痞满鞭痛」,更影响三焦、上中下三焦之气阻隔难通。

「此时表邪已罢,非汗散之法所宜」,所以不能用小青龙汤。「里饮实盛,又非淡渗之品所能胜」,所以五苓散也不能用了。

甘遂、芫花、大戟,三味有毒的峻下药一起使用,并举而用之,可以「直攻水邪之巢穴,决其渎而大下之」,就好像用炸弹把水库炸掉一样,让水库崩塌,决其渎而大下之。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这是《内经》说的文句,人体与病邪抵抗的结果,然正气会消耗。「以毒药攻邪,必伤及脾胃」在二千年前仲景就知道用毒药来治病会伤害人的脾胃系统,进而伤害人体正气,怎么现代医学动不动就用一些有毒性的药物、类固醇在治病?只是单用毒药来攻邪,最后一定「则邪气尽而大命亦随之矣」。小命一起报销了。

因为大戟、甘遂、芫花毒性强,会伤及脾胃,所以要找「冲和甘缓之品」,一则保护肠胃,二者缓和毒性。用人参、白术缓和的力量仍不足。因为十八相反中,甘草与大戟、甘遂、芫花相反,所以也不能用甘草。因此选用大而肥的大枣来作君药。

而在拉肚子之后,糜粥自养,一则使谷气内充,一则使邪不复作。

仲景用药是面面俱到,尽善尽美的。有些人不明其中奥妙,认为药物学上说「甘令人满」,所以质疑此时不能用甜甜的大枣,其实是不明了仲景制方的道理。

以前,在南○街有一家药店,很有办法,把以前中医界的老前辈、名医、精英一一网罗,开出一间一间个别诊间,你想得到的老前辈都在那家药店驻诊过。早期没有劳公保的时候,中医行情很差,都是药商在掌控。这家药店网罗了很多名医,药商赚大钱,药费都是上千上千的收。

其中有一位老医师,不论百病,一动手开方就先写黄芪一两、杜仲一两、枸杞一两、党参一两,百病都这样开,当时黄芪、杜仲很贵,有为虎作伥之嫌,帮药商赚钱,我很不以为然。有一次我随同古亭卫生局去作定期访察,这位老医师刚生病住院回来,向我诉说:「这次大病很重,差点就死掉了。」我当时直接反射地回答:「你早一点死掉比较好。」

另外有一很有名、很有名的医师,治疗肝硬化、肝腹水居然开出六一散——「六一散三钱,分包吞服」。六一散能够治疗肝腹水吗?我们知道六一散的组成是滑石、甘草,这样能够治疗肝硬化、肝腹水吗?

要注意,所有治水的方子、消水肿的方子都不会用甘草。五苓散、猪苓汤、肾气丸没用甘草,十枣汤没用甘草,后代的舟车神佑丸、大圣浚川散有用到甘遂、大戟、芫花但也没用甘草。所有消水肿的方都不会用到甘草。

教育局有一位督学、广东梅县人,是一位流亡学生,随着政府来台,生活很苦,很节俭,他肝硬化、腹水,竟然吃这位名老中医的药吃了三百多帖。

老实说,病人找我看病,服了一周的药,如果都没反应,通常我会建议他再找别的医师看,我们要有责任心不要耽误病人病情。有时候病人刚看完病连药都还没有吃,就问什么时候会好,要吃几次药?老实说,我回答不出来,我如果能够回答这位病人几天会好,那位病人几天会痊愈的话,我现在不会坐在这里,我现在应该坐在保安宫让人膜拜、变成神了。所以每次遇到病人问这种问题,我都无法回答、不想回答。最近就有人传话说我态度很神气,我如果真的很神气的话,各位学长下次应该带香来教室拜拜了。

临床上,有很多病人回诊时抱怨会腹胀、胀气,我看处方中原本就已经有木香、香附、枳壳、神麯这些消导、消胀的药,吃了药后还会腹胀,很不可思议。有时候病人本身也要学会控制饮食,例如糯米等不好消化的食物、香蕉与太甜的食物,这些食物都容易使肠胃道产气、胀气。我在长庚有一位病人一天可以吃 7 根香蕉,比我 30 年来吃的香蕉还多。吃这么多肚子不胀才怪。又例如糯米、肉粽、草饼、汤圆都是不好消化的食物,以前我们乡下有一位邻居赖老先生,每天到我们家报到,那时候赖老先生 80 多岁,每次过年过节常到我们家,有一次吃了 19 个碱水粽,这种吃法肚子不胀才怪。

「甘能中满」,甜的食物、药物容易在肠胃中发酵,容易使肠胃发胀。有些医家拘泥于这句话而不敢用大枣,但是如果不用大枣,光用甘遂、大戟、芫花来攻病,邪气尽而大命也跟着报销。

「岂知承制之理乎?」「承」就是顺着,顺着甘遂、大戟、芫花的药力,充分发挥药效作用。「制」就是制衡,用大枣来制衡大戟、甘遂、芫花毒性的作用。

【条文】

29、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也,下之为逆。欲解外者,宜桂枝汤。

 

「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也」这是一个大原则,这种大原则,以后条文一路下来都会再提及。因为太阳病属于表证,要用解表发汗的方法,不能用攻下的方法。「下之为逆」,用攻下的方法是错误的,攻下会造成其他的变证。

「欲解外者,宜桂枝汤」,最适合的方子是桂枝汤。因为不是用「主之」,而是用「宜」,所以也可以用其他适合的处方。

【吴谦注】

太阳病外证未解者,谓桂枝汤之表证未解也。

凡表证未解,无论已汗未汗,虽有可下之证,而非在急下之例者,均不可下,下之为逆也。

欲解外者,仍宜桂枝汤主之。

【集注】

王肯堂曰:但有一毫头痛恶寒,即为表证未解,不可下也。

程应旄曰:若下后外证未解者,仍当解外,有是证用是药,不可以既下而遂谓桂枝汤不中与也。

汪 琥曰:下之为逆,逆者为病在外而反攻其内,于治法为不顺也。

 

王肯堂是明朝很有名的医师,他收集了很多资料,编辑了一部《六科准绳》的书,六科包括了内科、妇科、幼科等。他提出只要病人会头痛和恶寒,就表示外证未解,就不可以用攻下法。当然前面提过便秘也会引起头痛,但是便秘不太可能会引起恶寒。

【条文】

30、太阳病,先发汗不解,而复下之。脉浮者不愈。浮为在外,而反下之,故令不愈。今脉浮,故知在外,当须解外则愈,宜桂枝汤。

 

在第 29 条开宗明义就说「外证未解不可下也」,现在第 30 条「太阳病,先发汗不解」,先发汗是对的,但是为什么会「不解」呢?刚刚说过解外最适合的处方是桂枝汤,当然也可以用其他处方来发汗,是不是选用的处方发汗发得不彻底。或者是一样用桂枝汤,但是剂量用得太轻。

近代有一位韩老先生,开药完全依照仲景原方的重量,麻黄都开四两,一大包,药店的店员都不敢抓药。相反的,有一些累积相当名气的医师,开药时担心开太重会有副作用,病人吃了会不舒服,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形象,爱惜羽毛,所以处方用药用得很轻很轻,不痛不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知道有一些老医师用药就是这种心态,甘草开五分、砂仁开三、五分,用药量之轻、轻如羽毛。

「先发汗不解,而复下之」,先用发汗法无效,就反过来用下法,「复」就是「反过来」的意思,反过来用下法。

太阳病是「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既然脉象还是浮的,「脉浮者不愈,浮为在外,而反下之,故令不愈」。前面是「而复下之」,后马上出现「而反下之」,可以知道「复」就是「反」的意思。

脉象是浮的,用下法当然表证不会缓解,「今脉浮,故知在外,当须解外则愈,宜桂枝汤」,由脉浮得知病仍在外,仍然属于太阳病,所以还是要解外才会好,解外用的处方依然还是桂枝汤最好。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原本是太阳病,纵使经过发汗又用下法,结果这病人还是「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的症状仍在,还是得用桂枝汤。

【吴谦注】

太阳病,先发汗表未解,仍宜汗之,而复下之,治失其宜矣。

脉浮者不愈,盖以脉浮,邪在外而反下之,故令不愈也。

今误下未成逆,脉仍浮,故知邪尚在外,仍宜桂枝汤解外则愈也。

【集注】

程应旄曰:愈不愈辨之于脉。其愈者,必其脉不浮而离于表也。若脉浮者,知尚在表,则前此之下,自是误下,故令不愈。从前之误,不必计较,只据目前。目前之证,不必计较,只据其脉。脉若浮,知尚在外,虽日久尚须解外则愈。有是脉,用是药,亦不以既下而遂以桂枝汤为不中与也。

 

程应旄:「从前之误,不必计较」,我们在前面第 26、27 条「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下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提过,我们不必计较以往怎么用药,主要重点是出现了相同的「汗出而喘」,于是同样使用麻杏甘石汤治疗,这是「有是证,用是药」,也是程应旄讲的。

这里也是不计较以往怎么用药,由脉浮知病在外,「有是脉,用是药」,不必去计较已经先误用了攻下法了,一样用桂枝汤来治疗。

【条文】

31、本发汗而复下之,此为逆也;若先发汗,治不为逆,本先下之,而反汗之,为逆:若先下之,治不为逆。

 

我认为这条条文可以放在第 29 条之前面,我想这样更理想,假定我们重编《医宗金鉴》的《伤寒论》条文,我认为这一条要编在第 29 条之前。第 29 条变成第 30 条,第 30 条变成第 31 条。

「复下之」就是「反下之」,这种语法是避免重复地用相同的字,因为条文后半段就用到了「反」字。

原来疾病要用汗法,结果反而用了下法。「此为逆也」,这是错误的治法。「若先发汗,治不为逆」,原本须先用汗法,结果也用发汗法,就没有错误了。

「本先下之,而反汗之,为逆。」原本应该用下法,结果反而用发汗法,也是错误治法。「若先下之,治不为逆」,原本须先用下法,结果也用了下法,就没有错误。所以这条条文是「治疗原则」,我认为要编在第 29 条前面。

有关《内经》的治疗原则、治疗大法,我自己由《素问》第一篇〈上古天真论〉,到《灵枢》的最后一篇,只要有提到治疗原则治法、内容的条文或句子、字句,我自己把这些字句整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一页一页整理出来,没有参考任何他人资料,这份资料应该在学士后中医系有流传,我曾经在后中讲过。找个机会把这份资料找出来,再跟大家报告。

【吴谦注】

立治逆之法,不外乎表里。而表里之治,不外乎汗下。

病有表里证者,当审其汗下何先,先后得宜为顺,失宜为逆。

若表急于里,本应先汗,而反下之,此为逆也。若先汗而后下,治不为逆也。

若里急于表,本应先下,而反汗之,此为逆也。若先下而后汗,治不为逆也。

【集注】

程 知曰:言汗下有先后缓急,不得倒行逆施。

汪 琥曰:治伤寒之法,表证急者即宜汗,里证急者即宜下,不可拘于先汗而后下也。汗下得宜,治不为逆。

 

这些注文太多余,原条文已经很清楚了。

【条文】

32、太阳病,下之,其脉促,不结胸者,此为欲解也。脉浮者必结胸,脉紧者必咽痛,脉弦者必两胁拘急。脉细数者头痛未止,脉沉紧者必欲呕,脉沉滑者协热利。脉浮滑者必下血。

【吴谦按】

脉促当是脉浮,始与不结胸为欲解之文义相属。

脉浮当是脉促,始与论中结胸胸满同义。

脉紧当是脉细数,脉细数当是脉紧,始合论中二经本脉。

脉浮滑当是脉数滑。浮滑是论中白虎汤证。脉数滑是论中下脓血之脉,细玩诸篇自知。

 

前面的条文一再的提醒,有太阳表证一定要先用汗法,一再提醒有太阳表证不可以先用下法。结果还是不听,还是用了下法,症状就变化成这第 32 条的变证。

「太阳病,下之」,太阳病是表病,结果蒙古大夫用了下法。可能产生了各项变证。

吴谦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与《伤寒论》中其他条文的脉象,认为第 32 条很多脉象值得商榷。像这种有争议的条文,考试是不应该作为考题的。因为出了这种题目,很多考生会投书到考选部,考选部很难去回应,最后考选部会公布全部送分。所以比较高明的命题委员不会出这种题目。

吴谦认为「其脉促,不结胸者,此为欲解也」中的脉促(每分钟约 108 跳)这种脉象不像是欲解的脉象,所以他认为要改为「其脉浮,不结胸者,此为欲解也」。

「脉浮者必结胸」,吴谦认为要改为「脉促」,正常的脉象缓脉,每分钟 72 跳,不缓不急。现在变成每分钟 108 跳,而且会有脉停顿一下的促脉,这种脉象,才像是演变成结胸证的脉象。因为结胸证有热象、有痛感,把「脉浮」改成「脉促」比较相符。

「脉紧者必咽痛」,脉紧是寒证的脉象,一般寒证现象比较不会有咽喉发炎、咽喉痛的症状,所以吴谦认为要改为「脉细数者必咽痛」,脉细表示正气不足,脉数是每分钟约 108 跳,表示有热证、有发炎。这样子比较符合咽喉痛的症状。

「脉弦者必两胁拘急」。脉弦属胆肝脉,所以两腋下,胸胁会有紧绷感,这一句较无争议。

「脉细数者头痛未止」,吴谦认为要改为「脉紧」,刚刚提过,脉紧是寒证,表示遭受寒邪。在临床上有一些病人吹到冷气、冷空气就会头痛。因为一吹到冷气、冷空气,身体的肌肉、神经、血管会收缩,「不通则痛」就开始头痛。

「脉沉紧者必欲呕」,脉沉是里证、脉紧是寒证,脉沉紧就是里寒证,表示肠胃有寒证,所以容易有呕吐现象。

「脉沉滑者协热利」,这在后面第 34、35 条马上会提到,这二条条文都是协热利,但一条是寒证,一条是热证。「协」字就是「要胁」的「胁」字,协着表热而产生肠胃病变,产生下利的现象。

「脉浮滑者必下血」,吴谦认为要改为「脉数滑」,脉浮滑是阳脉,脉数滑也是阳脉。但是脉浮指表证。而脉数是有热象。下血指下腹腔充血,可能尿尿时有血,可能大便时有血,都叫下血,用「脉数滑」比「脉浮滑」较贴合一些。而且吴谦由其他条文的脉象作依据,认为脉浮滑是白虎汤证,而脉数滑是「下利便脓血的脉象」。

由第 29 条开始,到第 31 条都是提醒:有太阳表证不可以攻下。到了第 32 条就真正举出不听话用攻法的变证。

第 32 条有些脉象有争议,有些脉象没争议。没争议的有:「脉弦者必两胁拘急」、「脉沉紧必欲呕」、「脉沉滑者协热利」。这几个没争议的脉象是可以命题的,其他有争议的脉象不会出题。

【吴谦注】

病在太阳,误下,为变不同者,皆因人之藏气不一,各从所入而化,故不同也。

误下邪陷,当作结胸,反不结胸,其脉浮,此里和而不受邪,邪仍在表,为欲解也。

若脉促者,为阳结实邪之脉,故必结胸也。

脉细数,少阴邪热之脉,咽痛少阴邪热之证,误下邪陷少阴,法当从少阴治也。

脉弦,少阳之脉,两胁拘急,少阳之证,误下邪陷少阳,法当从少阳治也。

脉紧,太阳脉,头痛,太阳证,误下邪仍在表,法当从太阳治也。

脉沉紧,寒邪入里之脉,欲呕,胃阳格拒之证,有表误下,邪陷在胃,法当从阳明治也。

脉沉滑,宿食脉,有表误下,协热入里下利,法当从协热下利治也。

脉数滑,积热脉,有表误下,邪陷入阴,伤荣下血,法当从下脓血治也。

 

「为变不同,皆因人之藏气不一」,「藏气不一」,指的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变证不同。

「脉细数,少阴邪热之脉,咽痛少阴邪热之证……法当从少阴治也」,在〈少阴篇〉咽喉痛有猪肤汤(291 条),用猪皮煮水后,和米磨成的粉,一起炒。还有桔梗汤、甘草汤(292 条),也有半夏散及汤(293 条)和苦酒汤(294 条),少阴咽痛一共有五个方。

「脉弦,少阳之脉,两胁拘急……法当从少阳治也」。脉弦是少阳证,是肝胆证,所以两腋下、两胸胁会紧绷感。当由少阳治,可以用小柴胡汤、大柴胡汤、四逆散这几个处方去处理。

「脉紧,太阳脉,头痛,……法当从太阳治也」,我们可以依症状,选用桂枝汤或葛根汤来治疗。

「脉沉紧,寒邪入里之脉,欲呕……法当从阳明治也」,我们可以使用旋覆代赭石汤等来治疗。(食谷欲呕,属阳明也,吴茱萸汤主之。)

「脉沉滑,宿食脉,……法当从协热下利治也」后面第 34、35 条就是协热利,一条用桂枝人参汤,也就是理中汤加桂枝治疗。一条用葛根芩连汤治疗。在前面第 26 条条文注文中我们已经提早把葛根芩连汤的症状、脉象介绍过了。

「脉数滑,积热脉……伤荣血,法当从下脓血治也」,在〈少阴篇〉有桃花汤证。(295、296 条)

【吴谦按】

脉促,固阳脉也。若促而有力为实,则为结胸实邪之证。若促而无力为虚,则为胸满虚邪之证。

故论中有:脉促结胸,头汗小潮热者,用陷胸汤攻之。脉促胸满,汗出微恶寒者,用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温之。

观此促脉虚实治法,则可以类推矣。

 

促脉须分有力、无力。

促而有力为实证,如果有结胸的症状,用陷胸汤攻之。(42 条)

促而无力为虚证,如果有胸满汗出微恶寒,用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温之。(36 条)实证与虚证的治法全不同。而且不只是促脉要这样区分虚实,其他的病脉证也要以此类推。

我之所以要一再地介绍大家研读《伤寒论》、《金匮要略》这二本书,就是因为这二本书处处都在提供我们阴阳寒热表里虚实的辨证方法,我们一定要掌握到辨证的方法,辨明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才能提出治疗的方针、原则。至于用什么方、什么药是其次的问题,掌握症状与辨证才是较重要的。

有些人学中医,只是学到某某病就用某某方,这样是不行的。例如:有一位西医眼科大夫,学了一阵子中医,他提供给他的眼科病人服小青龙汤,结果发现有的病人很有效,有的病人没有效。他觉得很奇怪,跑来问我。我告诉他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没有辨别寒、热证一律都给小青龙汤。寒证病人吃了当然有效。热证病人吃了不但无效,还会更不舒服。

就像头痛,西医一律都给普拿疼,当然有一部份的人头痛治不好。

【吴谦按】

咽痛,少阴寒热俱有之证也。

咽干肿痛者为热,不干不肿而痛为寒。

故少阴论中有甘桔汤,通脉四逆汤,二治法也。

 

咽痛,也是要辨寒热。有红肿热痛、咽干肿痛的就是热证。不干不肿而痛就是寒证。

有许多医师遇到疼痛的病人,动不动就说是发炎。其实要有红、肿、热、痛才是发炎。不红、不肿、不热就不叫发炎了。

红、肿是由望诊得知。而热、痛是病人的感觉,要透过问诊才知道。有些寒证咽痛的病人,切诊脉是沉脉,但是病人就是自觉咽喉会烘热、疼痛,这要配合问诊才能清楚。

在〈少阴篇〉中,针对咽干肿痛的热证用甘桔汤(292 条)。针对不干不肿而痛的寒证,原条文中没有提到,但是在通脉四逆汤(275 条)的加减法中提到「咽痛者,加桔梗一两」。

所以平时喉咙痛最简单的方子就用甘草一味,称为甘草汤。如果还没效就加入桔梗,称为甘桔汤或称桔梗汤。

【集注】

方有执曰:凡在太阳皆表证也。误下则变证杂出,而不可以一途拘之。

程 知曰:不宜下而下之。诸变不可胜数,此之谓也。今咽痛胁急欲呕,是寒邪入里之变。头痛热利下血,是风邪入里之变。所以然者,脉浮滑数为阳,沉弦紧细为阴也。

程应旄曰:据脉见证,各着一必字,见势所必然,考其源头,总在太阳病下之而来,故虽有已成坏病,未成坏病之分,但宜以活法治之,不得据脉治脉,据证治证也。

 

程知:「不宜下而下之,诸变不可胜数。」这第 32 条只是举出 7、8 种变证而已。其中有些是好的发展,那是运气好。

在医案中有一个真实案例:在浙江省祥符县有一位医师,他的村落有一次流行热性传染病,他不论何种证型都同用白虎汤,结果歪打正着,居然治好了很多病人,他就变为名医了。后来气候一变化,流行不一样的传染病,他还是一律用白虎汤,结果治一个死一个,治二个死一双,全部治死了。这就是治病不求其本。要知道,如果是暑热证用白虎汤还可以;万一遇到寒虚证的还用白虎汤,后果就很惨了。

「脉浮滑数为阳,沉弦紧细为阴也」,全部二十九种脉型都可以分阴阳。

【条文】

33、太阳病二三日,不能卧,但欲起,心下必结,脉微弱者,此本有寒分也。反下之,若利止必作结胸,未止者,四日复下之,此作协热利也。

【吴谦按】

四日复下之「之」字,当是「利」字,上文利未止,岂有复下之理乎,细玩自知,是必传写之误。

 

太阳病原本是不会「不能卧,但欲起」。同时又出现「心下必结」,「心下」指胃,胃的部位有硬块。诊察脉象是微弱的脉象,这是「此本有寒分也」。

「本有寒分」,应该使用理中汤、四逆汤,结果蒙古大夫却「反下之」。如果下后,腹泻自行停止的,势必演变成结胸证。如果四日复下利的,就会演变成协热利。

「协热利」,就是协着太阳表热,而演变成为肠胃的病变,产生下利症状。

吴谦按文「细玩自知」,要大家仔细地去体会。

【吴谦注】

太阳病,谓头项强痛而恶寒也。二三日见不得卧但欲起之证,谓已传阳明也。

心下胃之分也。必结,谓胃分必有结也。

若脉实大乃胃分有热而结也,则当下之。今脉微弱,是胃分有寒而结也,法不当下,不当下而下之,谓之反下。

二三日正当解太阳阳明之表,反下之,表热乘虚入里,必自利。

设利自止,是其人胃实而同燥化,必作结胸矣。今利未止,四日仍复下利,是其人胃虚而同湿化,故必作协热利也。

 

太阳病的定义在第 1、2、3 条,尤其第 1 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太阳病是不会有「不能卧,但欲起」的症状。

而阳明病的症状是:「身热烦渴,目痛鼻干,不得眠,不恶寒反恶热」,阳明病会发热,心情不稳定,口干口渴,睡不着觉。所以出现了「不能卧,但欲起」的症状,可以说已经由太阳转为阳明病了。

「若脉实大乃胃分有热而结也,则当下之」,胃有热实证,可以用承气汤来攻下。

「今利未止,四日仍复下利,是其人胃虚而同湿化,故必作协热利也」,「胃虚而同湿化」指胃肠运化功能不好,使得肠管积存水分增加,于是协同太阳表热而演变成阳明腹泻的症状。

【集注】

程 知曰:此表证误下,有结胸热利之变,不可不慎也。脉既微弱,则是寒结心下,法当温散。医见心下结而下之使利,是治之反也。

汪 琥曰:太阳病,二三日,不卧欲起,心下热结,似乎可下,然脉微弱,其人本有寒分,岂可下乎。

 

表证误下,有的会变为结胸,有的会变为热利,所以治病用药要小心谨慎,不可以乱用。

「脉既微弱,则是寒结心下」,所以要用理中汤、四逆汤这些有干姜、附子的药物来温散。

汪琥提出,以症状而言「不卧欲起,心下热结」好像是可以攻下的症状。但是以脉象而言「然脉微弱」,所以不可攻下。汪琥的看法是由脉象作为诊断的依据。

我们可以看出第 33 条与第 34 条是相关联的。而且第 33 条没有叙述得很清楚的症状,在第 34 条有所补充。

【条文】

34、太阳病,外证未除,而数下之,遂协热而利,利下不止,心下痞鞭,表里不解者,桂枝人参主之。

 

回想一下,前面第 29 条,「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也,下之为逆」,现在太阳病外证未除,不只用了下法,而且是「数下之」,攻下了好几次。所以协着太阳表热变成下利腹泻了,而且是「利下不止」,一直腹泻不停。

要知道攻下、泻下剂中的苦寒药会抑制胃肠消化酶的分解作用,胃肠消化功能受到影响。吃下去的食物消化不良,就积在肠胃中,于是肠胃就鼓鼓的、胀胀的、闷闷的,就变成「心下痞鞭」了。

另一方面,太阳表证,头项强痛、发热恶寒,不会因为攻下法而缓解,所以表证仍然存在。现在又多了「利下不止」、「心下痞鞭」的里证。合起来就是「表里不解」了。

桂枝人参汤,其实就是人参汤加桂枝,人参汤就是理中汤,所以可以说是理中汤加桂枝。用理中汤为温散里证,用桂枝来解表证。

再强调一次,桂枝人参汤不是桂枝汤加人参,而是理中汤加桂枝。

【吴谦注】

此承上条脉微弱,协热利,互详其证,以明其治也。

外证未除,谓太阳病未除,而数下之,是下非一次也。里因数下而虚,遂协表热而利,利下不止,里虚不固也。心下痞鞭,里虚而邪结也。

外证既未除,是表不解也,故用桂枝以解表。利下痞鞭,里因下虚而从寒化也,其脉必如上文之微弱,故用参术姜草以温里。此温补中两解表里法也。

若其脉有力者,又当从甘草泻心汤之法矣。

 

第 33 条与第 34 条是相关联的,第 33 条没有提出用什么方来治疗。第 34 条提出桂枝人参汤来治疗。

太阳病未除,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攻下。泻下次数太多造成里虚,于是协着太阳表热产生腹泻,腹泻不停,于是变成「里虚不固」肠黏膜变得比较滑动了。

同时消化作用,肠胃功能都受到影响,于是有「心下痞鞭,里虚而邪结也」。

人参、白术、干姜、甘草,这四味药就组成了理中汤。在《伤寒论》中称作理中汤,而在《金匮要略》第十章这四味药组合称为人参汤。

用理中汤来温里,用桂枝来解表,「此温补中两解表里法也」。

「若其脉有力者,又当从甘草泻心汤之法矣」,甘草泻心汤在条文第 96 条。甘草泻心汤中也有甘草与干姜,等于有理中汤的二分之一,同时又有黄芩、黄连,有消炎、健胃作用。

【集注】

喻 昌曰:误下而致里虚,外热乘之,变而为利不止者,里虚不守也。痞鞭者,正虚邪实,中成滞碍,痞塞而不通也。以表未除,故用桂枝以解之。以里适虚,故用理中以和之,此方即理中加桂枝而易其名,乃治虚痞下利之法也。

李中梓曰:经云: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与葛根黄芩黄连汤,此则又与桂枝人参汤,何用药有温凉之异耶?盖彼证但曰下之,此则曰数下之。彼证但曰利下,此则曰利不止,合两论味之,自有虚实之分矣。

程 知曰:表证误下,下利不止,喘而汗出者,治以葛根芩连。心下痞鞭者,治以桂枝参术。一救其表邪入里之实热,一救其表邪入里之虚寒,皆表里两解法也。

程应旄曰:协热而利,向来俱作阳邪陷于下焦,果尔,安得用理中耶?盖不知利有寒热二证。

 

李中梓也是明朝末年的医家,是宫廷御医,因为在宫廷中待很久,有很多时间念书,他有一本著作《医宗必读》,可以找来读一读。另外李中梓对脉学也很有研究,在《医宗金鉴》的〈四诊心法〉中也有一部份他的资料,他有一本《诊家正眼》。李中梓最有代表性的处方是龟鹿二仙胶。骨质疏松症可以用龟鹿二仙胶来补充胶质、钙质。骨质疏松是身体自然的生理变化,尤其妇女每个月有流失,更年期后更严重,几乎每个妇女都有骨质疏松,只是严重程度不同。

李中梓注文中的「经云」指的是《伤寒论》。「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与葛根黄芩黄连汤。」这是条文第 35 条。

李中梓与王肯堂是忘年之交,王肯堂的辈份比较高,年纪比较大。80 几岁的王肯堂有一次拉肚子,大部份的医师遇到老人家拉肚子一般都会主张用止泻剂。但是李中梓独排众义,引述《内经》通因通用的治法与《伤寒论》中〈阳明篇〉有急下三证与〈少阴篇〉有急下三证。李中梓认为王肯堂的腹泻症状要用通因通用的方法。其他的医家、王肯堂的门人、同道都反对,不过王肯堂接受了李中梓的看法,用了下法,结果一药而愈。80 几岁的王肯堂与 20 多岁的李中梓变成好朋友。

李中梓在宫廷当御医,读了很多书,自然见识高人一等。所以读书是很重要的。(我们中医界有些有名气、有权威性的老医师,其实不太读书的,我们可以发现这些老医师从来不参加学术研讨会的。)

宫廷御医,有的人很用功,念很多书,文章写得很漂亮。但是有的御医临床看病又是一回事,因为这些御医看来看去就宫廷中那几个皇族、大官,没有很多病例。而且宫廷御医不敢用药,开给皇族、大官吃的药都但求平稳,不敢下重药,因为万一吃出问题,会被杀头的。所以要从宫廷御医的医案找出漂亮医案是很少的。

程知注文提的,就是第 34 条与第 35 条的比较。

临床案例

最近看了二个怪病例。一例病人每天会不停地由口中吐气,而且由嘴巴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如果不由口中吐气,就从屁股放响屁,在公车上连司机都听得到,全公车的人都在看她,她也没有办法,已经二十几年了。另外昨天来一位老太太也是会气上逆发出怪声音的。这种医案,哪一本书上会有?

我用旋覆代赭石汤来降逆,效果不错,第一个病人就好了八成。这类气上逆的症状,要用降逆的药,旋覆代赭石汤就是很好的降逆方。

另外瑞芳也来了一位打嗝七、八年的病人,每天不停地呃、呃、呃……。本来他是省立○○医院中医部何○俊医师的病人。何医师帮病人扎内关穴,有效,但起针之后又打嗝。他想开旋覆代赭石汤合芍药甘草汤,结果省基没旋覆代赭石汤。上战场没有子弹怎么打战?

就像我到○○医院,我开白果,药局没有白果,开肉豆蔻没有肉豆蔻,浮萍、荷叶也都没有,怎样看病?

而且这些省立医院的药都是用标的,往往都是打四折的药厂标到,品质好的药厂根本标不到。最倒霉的还是病人。

所以我坚持用最好的药厂出的药。

【桂枝人参汤方】

桂枝四两 甘草四两;炙 白术三两 人参三两 干姜三两

右五味以水九升,先煮四味,取五升,内桂更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再服,夜一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