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第十三讲
【前言】
上次应该进行到第 52 条,藏结与结胸的比较。至于藏结到底是什么疾病?或是什么癌症?实在没有定论,有人认为「肝藏结」是肝癌。有的人认为「肾藏结」是肾癌或尿毒症。没有定论。
【条文】
52、藏结无阳证,不往来寒热,其人反静,舌上胎滑者,不可攻也。
前面提过「邪结三阳」是结胸证,藏结是「邪结三阴」,不论是太阴、少阴、厥阴,都没有明显热象。「藏结无阳证」就是这个意思。
「不往来寒热」表示没有少阳病。「其人反静」表示没有阳明病,因为阳明病是「不恶寒反恶热」,阳明病会出现烦躁的现象。
「舌上胎滑者」这句和第 50 条的「舌上白胎滑者」是同样意思。「不可攻也」是不可用陷胸汤攻下的意思。
【吴谦注】
藏结无三阳证,不发热,无太阳也。不往来寒热,无少阳也。其人反静,无阳明也。舌胎滑白,胸中有寒。故可温不可攻也。
不发热恶寒,所以不是太阳病。不往来寒热,所以不是少阳病。而且没有「身热烦渴,目痛,鼻干,不得眠,不恶寒反恶热」的阳明烦躁现象,而是「其人反静」,所以也没有阳明病的症状。「舌胎滑白,胸中有寒」,所以只能用理中汤、四逆汤这类温性药来温之,不能用大黄、芒硝、甘遂等药来攻之。
【集注】
方有执曰:胎滑本丹田有热,胸中有寒而成。然丹田阴也,胸中阳也。热反在阴,而寒反在阳,所以为不可攻也。
程 知曰:经于藏结舌白胎滑者,只言难治,未尝言不可治也,只言藏结无热舌胎滑者,不可攻,未尝言藏结有热,舌胎不滑者,亦不可攻也。意者丹田有热,胸中有寒之证,必有和解其热,温散其寒之法。俾内邪潜消,外邪渐解者,斯则良工之苦心乎。
程知「经于藏结舌白胎滑者,只言难治」,「经」字指的是《伤寒论》,有很多医家尊崇《伤寒论》,认为《伤寒论》是经典的地位。而这段话讲的是第 50 条条文。
「意者丹田有热,胸中有寒之证」,丹田在下,而胸中在上,所以就是「下热上寒」的意思。
在《伤寒论》原条文中有二个条文提到「上热下寒」,一条是黄连汤证(第 230 条),一条是麻黄升麻汤证(第 396 条)。至于「上寒下热」,在原始条文中没有提及,只有在这里的集注中提到,而且也没有出方。
【条文】
53、病在阳,应以汗解之,若反以冷水潠之,灌之,其热被却不得去,弥更益烦,肉上粟起,意欲饮水反不渴者,服文蛤散。若不瘥,与五苓散。
身热皮粟不解,欲引衣自覆者,若水以潠之,洗之,益令热被却不得出,当汗而不汗,则烦,假令汗出已,腹中痛与芍药三两,如上法。
热性病,不论外感风邪、寒邪,一开始都要先汗解之。不论是桂枝汤、麻黄汤、或青龙汤。所以说「病在阳,应以汗解之」。
「若反以冷水潠之、灌之」,「潠」念ㄙㄨㄣˋ。「潠」是喷洒、洒水的意思。又例如早期熨衣服时,要含一口水,噗,喷水在衣服上润湿。「潠」就是把冷水喷洒到身上,以为这样可以降低温度。要不然就用「灌之」,就像醍醐灌顶一样,用冷水从头上浇灌下去,以为这样能降低体温。
但实际上,皮肤毛细孔碰到冷水马上就收缩,毛细孔一闭塞,更会影响散热,体温反而不容易下降。就像发高烧到医院,他们马上给你睡冰枕,这样就可以降低温度吗?值得商榷。像我本身是不接受这种作法的。如果发烧到 39 度、40 度,又马上接触 0 度的冰枕,我会全身一直发抖。不论是把冰枕放在额头、或是后枕,摸皮肤好像降温一点,实际上体温有没有降,值得怀疑。
「其热被却不得去,弥更益烦」,就是毛细孔遇到冷水后收缩闭塞,反而无法散热,体温始终不能下降,更不舒服。「弥更益烦」在情绪上发烧会使心情更加烦躁。「肉上粟起」就是皮肤遇到冷水、冷空气,毛细孔收缩,竖毛肌收缩,起鸡皮疙瘩。「肉上粟起」,「粟」就是小米,皮肤上起一粒一粒小米状,就是起鸡皮疙瘩,这是很传神的描写,肯定每个人都有这种经验。
「意欲饮水反不渴者」,因为体温升高,所以会想喝水,但是不见得是口渴。服文蛤散。以上是第一段。
「若不瘥,与五苓散」,这是第二段。如果服了文蛤散以后,前面叙述的症状没有缓解的话,就改用五苓散,不论五苓散中是桂枝或肉桂,尤其是用桂枝有解表作用,再透过利尿作用,把体内的热随尿液排出体外。所以利尿也可以降低体温。发汗剂是透过皮肤毛细孔来调节体温。当然也可以视症状用泻下剂,通大便的方法来降低体温。甚至吐法也可以使用。就是要替病邪找到出路管道。
以下第三段是在解释:以冷水潠之、灌之后的症状以及发展。「身热皮粟不解」,身体发烧,皮肤起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而且出现了恶寒的症状,于是就会「欲引衣自覆」,找衣服覆盖身上保暖。结果蒙古大夫又以冷水潠之、灌之、洗之,乱整。结果也是「益令热被却不得出」。
就像现代医学一样,用冰枕放额头、后脑勺一样。我在 80 年 11 月 20 日住进三总,他们就是用冰枕,还打点滴,打得我一直发抖。我一直要求实习医生把点滴拔掉,因为我一直发抖受不了。实习医生一直反驳:「没这回事。」真搞不清楚一直发抖是我的感觉,还是他的感觉。
「洗之」也就是灌洗,所谓「醍醐灌顶」,像莲蓬头一样灌水下来。「当汗而不汗,则烦」,身热不退,当然会更加烦躁。这里是叙述以水潠之、洗之的症状与发展。
最后一段,「假令汗出已」,不论是吃文蛤散或是五苓散后汗出,汗出表示表证已解,但是出现新的后遗症,「腹中痛与芍药三两,如上法」。
【方剂发微】
仲景针对「腹痛」、「腹中痛」,除了在〈太阴篇〉中,腹痛是用理中汤加人参,理中汤原本就有人参三两了,腹痛再加人参一两半,变成人参四两半,因为太阴腹痛是属脾胃虚寒证,所以再加人参。除此之外,不论是小柴胡汤、小青龙汤、通脉四逆汤,只要是「腹痛」,一律加芍药。
另外,四逆散原本就有芍药,所以四逆散于腹痛时不再加芍药,而是加附子。除这二者之外,腹痛一律加芍药。
这种用药加减法的归纳的方法也是提供我们临床用药的参考。
又例如,在《伤寒论》中,出现「心中懊恼」症状,就会使用栀子豉系列。只要有「烦渴」症状,就会使用石膏剂。只要有小便不利的症状,大概都会加茯苓。
「当汗不汗,则烦。假令汗出已,腹中痛与芍药三两,如上法」,此处腹中痛也是加芍药。
【吴谦注】
病在阳,谓病发于阳而身热也。此应以汗解之,而反以冷水潠之灌之,则身热虽被劫而暂却,然终不得去,故热烦益甚也。
水寒外束,肤热乍凝,故肉生肤粟。热入不深,故意欲饮水反不甚渴也。故以文蛤散内疏肤热。
若不差,与五苓散外解水寒,则皮粟身热当解矣。
若不解且恶寒,引衣自覆,是尚有表也,当以桂枝汤汗解之。
假令服桂枝汤,汗已出,热粟俱解,而腹中增痛,又为表已和,里未调也,宜与桂枝汤倍芍药,调里以和表。
若渴欲饮水而不腹痛,则不须调太阴里,而仍当调太阳府矣,仍取乎五苓也。
「病在阳,谓病发于阳而身热也」,我们在第 40 条时已经探讨过。
「水寒外束,肤热乍凝,故肉生肤粟」,因为喷洒冷水,皮肤接触冷水,皮肤毛细孔收缩了,皮肤上就起一粒一粒小米样的东西,就是鸡皮疙瘩。
「热入不深,故意欲饮水反不甚渴也」,表示热象尚未如阳明病一般,尚未严重地蒸发体内水份所以会想喝水,但不是很渴。
「若不解且恶寒,引衣自覆」,太阳病表证未解,肯定会恶寒的,在太阳病第 1、2、3 条都提到,「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以后的太阳伤寒也是一样,「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太阳病一定会恶寒的。所以「当以桂枝汤汗解之」。
「假令服桂枝汤,汗已出,热粟俱解,而腹中增痛,又为表已和里未调也,宜与桂枝汤倍加芍药」,腹痛属里证,所以才说是「表已和里未调也」,桂枝汤方中本来就有芍药,桂枝汤原来芍药为三两,现在「倍加芍药」,所以芍药为六两了,就称为「桂枝加芍药汤」了。如果再加入麦芽糖,就变为小建中汤了。如果桂枝加芍药汤再加入大黄,就变成「桂枝加大黄汤」了。所以,仲景用药相当精准,同样桂枝汤的组成药物,只是把芍药的剂量加重,就不叫做桂枝汤。相同的药物组成,只是药物剂量的调整,方剂的名称就不相同了。
所以怎么现代的中医师一用就几十味药,甚至十几个方搞在一起,实在是很荒谬的用药法。
「调里以和表」,桂枝汤来和表,加芍药以调里。吴谦把「假令汗出已,腹中痛,与芍药三两,如上法」,与太阴病第 253 条的桂枝加芍药汤作了连系。
「若渴欲饮水而不腹痛,则不须调太阴里,而仍当调太阳府矣」,因为「不腹痛」所以不必调太阴里,用治太阳府证的五苓散即可。(〈太阳篇〉第 22 条)
由这条条文,我们可以看出当时应该有很多医术不高明的医师。就像我介绍过的一本医书:《冷庐医话》,书中有一个医案,在浙江省祥符县有一个读书人很喜欢用白虎汤,有一年正好流行暑热病,结果每一个病人都灵光,每一个病人都痊愈了,他变成了神医。结果隔年流行不同的疾病,他还是使用白虎汤,结果来一个死一个。
所以可以看出仲景当时有很多庸医、很多误治的病人,仲景相当辛苦,要替他们收拾残局。
《伤寒论》的条文,实际上也就是医案。我们可以发现很多传神的叙述。
【文蛤散方】
文蛤五两
右一味为散,沸汤和一钱匕服,汤用五合。
【吴谦按】
文蛤即五倍子也。
有些学者认为文蛤散应该是《金匮要略》中的文蛤汤才是,而《金匮要略》的文蛤汤比较像大青龙汤。大家可以与《金匮要略》比较一下。
接下来进入〈太阳病中篇〉了。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中篇
太阳统摄之荣卫,乃风寒始入之两途,风则伤卫,寒则伤荣。
卫气慓疾,统气而行脉外,其用疏泄而属阳,邪之犯也易,故其犯之也则有汗,为虚邪。
荣气专精,统血而行脉中,其体固密而属阴,邪之犯也难,故其犯之也则无汗,为实邪。
夫冬固寒令也,然春月余寒,秋末早寒,皆能致病。但有无汗,实邪证候显然,即可谓之伤寒,不必尽属隆冬也。
然太阳经也,膀胱府也,由经视府,则经为表,而府为里矣。
上篇用桂枝汤解肌,所以治风伤卫之表也,而未及卫分之里,故又立五苓散一方,佐桂枝以和卫分之里焉。
此篇用麻黄汤发汗,所以治寒伤荣之表也,而未及荣分之里,故又立桃核抵当方,佐麻黄以攻荣分之里焉。
至于汗下失宜,过之则伤正而虚其阳,不及则热炽而伤其阴。虚其阳,则从少阴阴化之证多,以太阳少阴为表里也。伤其阴,则从阳明阳化之证多,以太阳阳明递相传也。此篇中所以又有四逆,承气之治也。
凡风伤卫之虚邪已列上篇,兹以寒伤荣之实邪疏为中篇,使读者先会大意于胸中,斯临证处方,自不致误矣。
「卫气慓疾,统气而行脉外,其用疏泄而属阳。」这是二千年前老祖宗们对人体生理的观察,认为脉内、脉外,是不同的,而且有相互协调作用。认为卫气统气而行脉外,「其用疏泄」,指散热、发汗与调节体温。而风邪、阳邪容易侵犯外层防卫的卫气,造成「有汗,为虚邪」的症状。
「荣气专精,统血而行脉中,其体固密而属阴」,荣气统血而行脉中属于比较里层,而且形体较固密属阴。因此寒邪、阴邪容易侵犯荣气,造成「无汗,为实邪」的症状。这些在〈太阳上篇〉其实都谈过了。
照节气来看,立冬之后,就进入严寒的冬季。而过了冬至之后,所谓「冬至一阳生」,过了冬至、小寒、大寒、然后立春,渐渐气候回暖才是。但我们常常发现立春之后,仍然春寒料峭,民间有一句俗话「春雨冻死牛羊」。实际上,冬至往往不是最冷的时候,小寒、大寒、立春,甚至到雨水,还是蛮冷的,所以说「春月余寒」。
「秋末早寒」,以节气来看,立秋、处暑、白露、秋分。以台湾地区来看,中秋节会在秋分前后,气候会凉一些,但还不很寒冷。但在北方,长江以北的地方,过了秋分之后,常常气温会提早下降。秋分过后,寒露、霜降然后就立冬了。所以有时候会「秋末早寒」,气温提早下降。
像这些气温下降,让人体不能适应,「皆能致病」,都会使人生病,产生外感的症状。只要是无汗,实邪证候,都可以称之为「伤寒」。不论是严冬、春月余寒、秋末早寒引起外感,伤于寒邪,只要有「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这些症状,就可以称为「伤寒」。「不必尽属隆冬」,只要气温下降遭受寒邪,有「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寒无汗……」的症状,就可以诊断为伤寒,不必局限在「冬伤于寒」这句话,认为伤寒只有在冬天才有。
但是另外,有一些疾病的命名是以季节来命名的,所谓「先夏至为病温,后夏至为病暑」。在立春以后,夏至以前的热性病,都统称为「温病」。在夏至以后,秋分以前的热性病,都统称为「暑病」。这是以季节来作区分的命名法。
「然太阳经也,膀胱府也」,太阳可以再区分为经络系统与藏府系统,经络属表,而藏府属里。
〈太阳上篇〉,用桂枝汤来解肌,是「治风伤卫之表」。在第 22、23 条出现了五苓散证,是「又立五苓散一方,佐桂枝和卫分之里。」
此篇,〈太阳中篇〉,用麻黄汤发汗,是「治寒伤荣之表」。而在第 88 条有桃核承气汤证,第 89 条有抵当汤、丸证,是「佐麻黄以攻荣分之里焉」,太阳膀胱府有蓄血证。因为桃核承气汤与抵当汤含有活血化瘀的药物。同时这里的「膀胱府」不单指解剖学上的膀胱,是广泛地指肚脐以下的下腹腔,包括泌尿系统也包括生殖系统。所以桃核承气汤与抵当汤都可以作用在生殖系统,例如:女性的生理期障碍,或是下腹腔的蓄血证,都可以使用桃核承气汤、抵当汤、抵当丸,来「攻荣分之里」。
「至于汗下失宜」,不论是使用时机不适当,或是用药、用方的太过、不及,「过之则伤正而虚其阳」,如汗下太过会损伤人体的正气,正气可以视为人体的抗病力,「虚其阳」,指减低了人体的正常运作机能,如果严重一点,甚至会影响到心脏功能。
但是,如果用药不及,不痛不痒的,不论是汗法、下法,在治疗热性病时,无法达到疗效,热度当然继续升高,「热炽而伤其阴」,体温太高会蒸发体内水分,消耗体内有形的物质,阴就是指有形的物质。
「虚其阳,则从少阴阴化之证居多」,减低人体正常运作机能,甚至影响心阳、肾阳,心脏功能、肾脏功能越来越低落了。因为太阳、少阴为表里,所以转变成心阳虚、肾阳虚的少阴阴化证较多。临床上也常看到这类病例,有些外感、感冒的病人,医生没有处理好,马上就影响肾功能,甚至马上有尿毒症候。尤其是人为的因素,就例如前面提到的钟先生,感冒吃三包西药,马上就全身水肿,这就是人工制造的肾脏病。
「伤其阴,则从阳明阳化之证居多,以太阳阳明递相传也。」身温升高,蒸发水份。尤其在肠管,肠管水份减少,大便就干燥、大便变硬,甚至排不出来了。而且,如果照传变的顺序来看,太阳会传阳明,所以「从阳明阳化之证居多」。临床上也是这样,外感、感冒不马上处理,一直拖到一、二个星期,就会发生肠胃系统的病变,尤其是便秘。
针对「少阴阴化之证」提出了四逆辈,来防护心脏的功能,来恢复正气,所以「此篇中所以又有四逆……。」
而针对「阳明阳化之证」,有排便障碍的症状,大便硬,所以用到了承气汤,包括大承气、小承气、调胃承气汤,用芒硝去软化大便,用大黄刺激肠胃蠕动。所以说「此篇中所以又有四逆、承气之治也」。
吴谦的编排法,把风伤卫之虚邪,排为〈太阳上篇〉。把寒伤荣之实邪,排为〈太阳中篇〉。
【条文】
54、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
第 54 条一开始,又提到「太阳病」三个字,就是包含前面第 1、2、3 条的叙述。
「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太阳病其实和一般的伤风感冒有点不同。一般的伤风感冒,因每个人的不同,症状会不同,有的人先头痛,有的人先鼻塞,有的发烧,有的不发烧。但,太阳病,不论中风、伤寒、已经发烧、尚未发烧,一定要会恶寒。第 1 条条文也是一样:「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所以重点不在「或已发热,或未发热」,而是在「必恶寒」的症状。
现在是伤于寒邪,症状当然会比伤于风邪更严重。寒邪会使体表收缩,影响散热的话,身体自然发热。不影响散热的话,自然发烧不明显。但是代谢废物不能充分排除,沉淀在皮肤下,干扰了知觉神经、痛觉神经,就会全身酸痛。就像这一次流行的 A 型感冒,就会全身骨节酸痛,我们用二、三包药就可以缓解了。
「必恶寒体痛呕逆」,恶寒全身骨节酸痛;「呕逆」,表示消化系统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有呕吐、气上逆的感觉。气上逆会有咳嗽、或者喘的症状。气上逆的结果,有的人也会呕吐。
「脉阴阳俱紧者」,不论是以寸关尺来分阴阳脉,或是以浮中沉来分阴阳脉,出现了「脉阴阳俱紧」。因为受到寒邪侵袭,毛细孔收缩,无法充分散热,影响了脉象变成阴阳俱紧。「紧脉」的出现,一般表示出现了寒邪。就像在第 50 条条文中出现的脉象「寸脉浮,关脉小细沉紧」,「紧」表示有寒邪的意思。
「名曰伤寒」,有以上的这些症状,我们就可以称为「伤寒」。我们可以比对〈太阳上篇〉第 2 条条文「名曰中风」。这二条条文可以说明「中风」与「伤寒」的定义与鉴别诊断的参考条文。
【吴谦注】
太阳病,即上篇首条「脉浮头项强痛恶寒」之谓也。
荣,表阴也。寒,阴邪也。寒邪伤人则荣受之,从其类也。
已发热者,寒邪束于皮毛,元府闭密,阳气郁而为热也。
未发热者,寒邪初人,尚未郁而为热,顷之即发热也。
恶寒者,为寒所伤,故恶之也。必恶寒者,谓不论已热未热,而必恶寒也。
寒入其经,故体痛也。胃中之气被寒外束,不能发越,故呕逆也。寒性劲急,故脉阴阳俱紧也。
此承上篇首条言太阳病,又兼此脉此证者,名曰伤寒。以为伤寒病之提纲,后凡称伤寒者,皆指此证而言也。
「寒,阴邪也」。「风暑湿燥寒火」六邪,可以用阴阳来区分,阳邪包括了:风邪、暑邪、燥邪、火邪。而阴邪则为湿邪、寒邪。
「已发热者,寒邪束于皮毛,元府闭密」,「元府」就是指汗腺,又称为「玄府」。「元府闭密」就是皮毛感受寒邪之后汗腺收缩。感受寒邪,皮肤毛细孔肯定会收缩,就会影响散热。「元府闭密,阳气郁而为热也」,散热不佳,自然体温升高了,所以说「郁而为热」,老祖宗在二千年前就已经了解,体表皮肤散热的现象。
「未发热者,寒邪初入,尚未郁而为热,顷之即发热也」表示很可能马上就开始发热。
「恶寒者,为寒所伤,故恶之也」。如果身体开始发热了,体温由 36.5 度升到 39、40 度,与外面环境温度差距越大,身体的温度感觉会更为敏锐,就会有恶寒的现象。
要注意不论发烧、或未发烧,太阳病一定要有恶寒的症状,没有恶寒的症状就不是太阳病。例如:阳明病是「不恶寒,反恶热」,反而会怕热。
「寒入其经,故体痛也」,因为毛细孔闭塞了,影响到散热,这些寒邪、病邪、病毒就停蓄在皮下,甚至渗到深层、肌肉层、骨骼肌。所以有些人感冒会全身骨节都在酸痛,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能把病邪与代谢废物代谢出来,而且这些病邪、病毒、代谢废物还停蓄在肌肉组织中,所以全身酸痛。同时,这些病邪病毒、代谢废物的堆积也干扰了知觉神经,所以此刻身体对于寒、热、痛等感觉会特别敏感。所以恶寒、体痛的感觉容易产生。
「胃中之气被寒外束,不能发越,故呕逆也」,食道与呼吸道是相邻的,当皮肤无法充分散热无法代谢废物,身体体温升高,呼吸系统会增加作业功能来代偿,而呼吸系统的问题常常也会影响肠胃。「呕」是消化道的问题,呼吸系统的问题波及消化系统,产生了呕吐、气上逆的症状。「气上逆」,食道痉挛,就会呕吐,在呼吸道就容易有咳嗽、喘的症状。
「寒性劲急,故脉阴阳俱紧也」。寒邪使皮肤毛细孔收缩,也使接近体表的血管壁收缩,而且因应末梢血管的收缩,心脏会加强搏动的力量,于是出现紧脉。不论是以浮沉论阴阳,或是以寸关尺论阴阳,会出现「阴阳俱紧」的现象。
「此承上篇首条言太阳病,又兼此脉此证者,名曰伤寒」,也就是第 1 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再加此条「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这样称之为「伤寒」。
要注意我们的「伤寒」与近代医学翻译的伤寒杆菌的伤寒是不一样的。近代医学的伤寒杆菌,会上呕下泻,严重一点会肠穿孔、肠出血,属于法定传染病。有一年新竹横山北埔地区,流行一次伤寒,结果北埔地区的人到外地住旅店都被拒绝。因为旅店害怕北埔地区人的排泄物会引起传染。
而我们的太阳伤寒,定义比较广泛。太阳伤寒可以包括近代伤寒杆菌的伤寒病中的一部份症状,但是二者不能划上等号。
「以为伤寒病之提纲」,我们总合第 1 条与此条,也就是「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
【集注】
方有执曰:或者,未定之辞。必者,定然之谓。曰或曰必者,言发热早晚不一,而恶寒则定然即见也。
喻 昌曰:仲景虑恶寒体痛呕逆又未发热,恐误认为阴经之证,故早于篇首揭明此语以辨之。
程应旄曰:伤寒阴阳俱紧之脉,大不同于中风阳浮而阴弱之缓脉矣,证与脉兼得其实,然后乃得正其名曰:「此为太阳伤寒之病」,而非中风所能混也。
魏荔彤曰:伤寒中风同一浮脉,而彼为浮缓,此为浮紧,阳邪舒散故缓,阴邪劲急故紧,同为在表之浮,而一缓一紧,风寒迥异矣。
方有执的注文再一次说明:太阳病一定会恶寒,早发热或晚发热并不是重点。
喻昌的「恐误认为阴经之证」,因为没有发热,恐怕有人会误认为是太阴、少阴、厥阴病。因为在〈少阴篇〉有真武汤证、附子汤证也都会全身骨节酸痛。而太阳伤寒麻黄汤证也会身疼腰痛、骨节疼痛。如何区别呢?太阳伤寒脉象是浮紧、脉阴阳俱紧。而〈少阴篇〉的脉象是沉微而细的脉。当然不一样。
这也是临床辨证上比较困扰的地方,很多感冒就会夺掉人命的例子。像这一波感冒,有很多病人是一辈子很少生病的,结果一感冒,没二、三天就往生了,包括李○簇先生的夫人,找不到适当的医院,没有二天就往生了。头份是很山明水秀的地方,但交通不方便,一生病就麻烦了。
我有一个远亲也是一样,三总不收、○○医院不收,结果转到基隆○○医院,一辈子不生病的人,结果二天就往生了。也是没交代任何一句话就辞世。
昨天下午有一位以前卫生署同仁的老母亲,因为感冒并发心脏病发作,就昏迷不省人事,由苗栗北上,送到台大急诊室。她本来就有心律不整的症状,结果一感冒就心脏病发作。
不要小看感冒,有心脏病的人就诱发心脏病。有高血压的人,血压就升高。有肾脏病的人,尿毒指数就升高。
所以我才会写《感冒自疗法》这本书。由头部的症状一路讲下来。因为病邪、病毒一定是看每个人防卫力最弱、抵抗力最差的地方攻击。所以有些人一感冒就尿毒,有些人一感冒就诱发血液病。
程应旄提到了太阳中风与太阳伤寒脉象的不同。另外,以后我们就用「太阳中风」一词,避免与脑中风、脑卒中、半身不遂口眼歪斜的「中风」混淆。其实在《金匮要略》第五章第一条条文开宗明义「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已经很明确地定义出脑中风的症状。
很多西医搞不清楚,攻击中医,说我们连「中风」的症状都搞不清楚。其实是他们没有念书。本来《伤寒论》的「太阳中风」是中于风邪,就和《金匮要略》的「中风」不一样。《金匮要略》的中风就相当于脑中风、脑卒中的中风。
同样的我们以后就用「太阳伤寒」一词,来与伤寒杆菌的伤寒作区别。
魏荔彤「阳邪舒散故缓,阴邪劲急故紧」,这样解释是合理,但是有些抽象。简单的讲,中风是感受病邪病毒较轻的,所以脉象仍缓。而伤寒,因为遇到寒邪,皮肤毛细孔闭塞,无法充分散热,末梢血管较收缩,于是心脏的输出也会变得较有力,所以脉象紧。「同为在表之浮,而一缓一紧,风寒回异矣」,中风脉浮缓,伤寒脉浮紧,而「回异」应该是「迥异」,迥然不同的意思。
【条文】
55、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
第 55 条的「太阳病」,这三个字,包括了第 1 条与第 54 条的含意。
「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我们刚刚提过,皮肤遇寒,毛细孔收缩,无法充分散热与排汗、排出代谢产物,血管收缩,「不通则痛」于是出现了头痛、身疼腰痛、骨节疼痛。
有些人看到「身疼腰痛」,尤其「腰痛」,就认为与肾有关,甚至说:「腰痛就是败肾」,「性生活不节制」,真是胡说八道。要知道,感冒就会让人「身疼腰痛」、「骨节疼痛」,严重一点甚至并发急性肾盂肾炎、肾小球炎、肾脏炎,腰就痛得好像要断掉一样。尤其年纪较大的人,正气与抗病力不够,不能把风邪寒邪赶出体外的,不能充分对抗病邪病毒的,症状会较严重。
「恶风无汗而喘」,这里的「恶风」也包括会「恶寒」因为太阳病本来就恶寒。「无汗」是因为皮肤毛细孔收缩。「喘」,平时心脏功能、呼吸系统不好的人,一旦遭受寒邪,很容易有喘症。
【吴谦注】
此承上条而详言其证,以出其治也。
太阳经脉起于目内眦,上额交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循肩膊内,挟脊抵腰中,至足小指出其端,寒邪客于其经,则荣血凝涩,所伤之处,无不痛也。
荣病者恶寒,卫病者恶风。今荣病而言恶风者,盖以风动则寒生,恶则皆恶,未有恶寒而不恶风,恶风而不恶寒者。所以仲景于中风伤寒证中,每互言之,以是知中风、伤寒不在恶寒、恶风上辨,而在微甚中别之也。
无汗者,伤寒实邪,腠理闭密,虽发热而汗不出。不似中风虚邪,发热而汗自出也。
阳气被寒邪所遏,故逆而为喘。主之以麻黄汤者,解表发汗,逐邪安正也。
「此承上条而详言其证」,更详细陈述上条第 54 条的内容,第 54 条「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这里第 55 条更详细说明了「体痛」包括了「头痛」「身疼腰痛,骨节疼痛」。
另外,第 54 条「呕逆」,「逆」就是气上逆,可能会有咳、喘的症状,第 55 条则指出有「喘」症。
而第 54 条并没有治疗的方法,而第 55 条提出了「麻黄汤」主之。所以吴谦说「以出其治也」。
「太阳经脉起于目内眦」,起于目内眼角的睛明穴。「上额交巅」,「巅」指头顶百会穴,百会是督脉的穴道。太阳膀胱经走在百会穴两旁,「入络脑还出,别下项」向下走到颈椎,循着肩膀到上臂。「挟脊抵腰中」,挟住脊椎两旁,一直到腰,「至足小指出其端」,最后走到足小趾,至阴穴。
寒邪侵犯太阳经,使荣血凝涩,不通则痛,「所伤之处,无不痛也。」
「荣病者恶寒,卫病者恶风」,我觉得硬是这样区分是不对的,应该是症状重的会恶寒,症状较轻的会恶风。
吴谦由「未有恶寒而不恶风,恶风而不恶寒」,推论「仲景于中风伤寒证中,每互言之」,最后结论「以是知中风伤寒不在恶寒恶风上辨,而在微甚中别之也」,就是我刚刚提的,要在病轻微、病严重来区分。
「阳气被寒邪所遏,故逆而为喘」,阳气被寒气抑遏了,皮肤不能充分散热,体温升高,也不能充分代谢废物。此时,呼吸系统必须增加作功,来替代皮肤的散热与代谢废物,所以呼吸系统增加作功,产生了痉挛现象,就有气上逆的症状,于是产生咳、喘的症状。
「主之以麻黄汤者,解表发汗,逐邪安正也」,用麻黄汤把风邪寒邪驱逐出去,正气、抵抗力自然恢复,所以逐邪可以安正。当然安正也可以逐邪。互为影响。
【集注】
成无己曰:寒则伤荣,头痛身疼腰痛,以致牵连骨节疼痛者,太阳经荣血不利也。
程应旄曰:头痛发热太阳病皆然。而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是寒伤荣室。若风伤卫,则无是也。恶风,太阳病皆然。而无汗而喘,是阳被壅遏。若风伤卫,则无是也。得其所同,因以别其所异也。
沈明宗曰:太阳之邪从皮毛而入,郁逆肺气,以故作喘。且寒主收敛,伤荣则腠理闭密,故用麻黄汤发之。
【麻黄汤方】
麻黄三两;去节 桂枝二两 甘草一两;炙 杏仁七十个;汤浸去皮尖
右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一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复取微似汗,不须喝粥,余如桂枝法将息。
麻黄有兴奋交感神经的作用,有扩张气管的作用。现在治喘,西医有一种喷剂,就含扩张气管的药物与类固醇。不过光是扩张气管,但是氧气量如果还是不够,一样会有危险。所以很多气喘病人冬天半夜发作,氧气量不够,一样会死掉。
交通银行郑女士,有一个儿子,由小学到高中都是市长奖,很优秀。上了大学,二十一岁时,冬天气喘发作,也喊不出声音,结果往生了。台北市就有六万个学童有气喘病,是个大问题。所以冷气、冰箱制造了不少人造病,而气候、气温变化是自然现象也会影响气喘。
麻黄汤,四味药:麻黄、桂枝、甘草、杏仁。如果麻黄汤热服,有发汗作用;如果冷服的话,反而有利尿作用。
麻黄本身有发汗作用,也有利尿作用。此外,麻黄也是一味很好的止痛药。例如,有一些违禁的迷幻药品,里面就含有麻黄素衍生物的成份,可见麻黄有麻醉止痛的作用。同时由第 54、55 条条文,「恶寒体痛呕逆」,「身疼腰痛,骨节疼痛」,就更可以证明麻黄有止痛的效果。
另外,麻黄也可以用来治疗「阴疽症」。有一个处方——阳和汤,就是治疗阴疽症。由方剂名称可以知道其组成一定包含一些阳药,有肉桂、鹿茸、麻黄等。
痈疽,痈是阳证,所以要用寒药而治疗;而疽是阴证,所以要用热药来治。痈是来势汹汹的,红肿热痛的,属阳证;而疽属阴证,是不红、不肿、不热但会痛。所以阳和汤可以治疗阴疽。
而痈疽,我们可以视为肿瘤病。因此阳和汤可以用来治疗一些肿瘤病,所以麻黄有时候也可以用来治阴证的肿瘤病。
「以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一升」,就是煮剩八升,然后一定要「去上沫」,因为不去上沫,会有烦的症状产生。「内诸药」,「内」字就是「纳」。
「温服八合」,如果一升 300c.c.计算,八合就是 240c.c.,然后也要盖被子来出汗,但是不必喝热稀饭。「余如桂枝法将息」。就是「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就是不要增加肠胃消化系统的负担,尽量让肠胃充分休息,这样身体正气的恢复速度就会比较快。很多人喜欢乱吃东西,外感还没痊愈,又患了肠胃病。
【方解】
名曰麻黄汤者,君以麻黄也,麻黄性温,味辛而苦,其用在迅升。桂枝性温,味辛而甘,其能在固表。证属有余,故主以麻黄,必胜之算也。监以桂枝,制节之师也。杏仁之苦温,佐麻黄逐邪而降逆。甘草之甘平,佐桂枝和内而拒外,饮入于胃,行气于元府,输精于皮毛,斯毛脉合精,溱溱汗出,在表之邪,必尽去而不留,痛止喘平,寒热顿解,不须喝粥而藉汗于谷也。
必先煮,掠去上沫者,恐令人烦,以其轻浮之气,过于引气上逆也。
其不用姜枣者,以生姜之性横散于肌,碍麻黄之迅升。大枣之性泥滞于膈,碍杏仁之速降。此欲急于直达,少缓则不迅,横散则不升矣。
然此为纯阳之剂,过于发汗,如单刀直入之将,用之若当,一战成功。不当,则不戢而召祸。故可一而不可再。如汗后不解,便当以桂枝代之。
此方为仲景开表逐邪发汗第一峻药也。庸工不知其制在温覆取汗,若不温覆取汗,则不峻也。遂谓麻黄专能发表,不治他病。孰知此汤合桂枝汤,名麻桂各半汤,用以和太阳留连未尽之寒热。去杏仁加石膏合桂枝汤,名桂枝二越婢一汤,用以解太阳热多寒少之寒热。
若阳盛于内,无汗而喘者,又有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以解散太阴肺家之邪。
若阴盛于内而无汗者,又有麻黄附子细辛甘草汤,以温散少阴肾家之寒。
《金匮要略》以此方去桂枝,《千金方》,以此方桂枝易桂,皆名还魂汤,用以治邪在太阴,卒中暴厥,口噤气绝,下咽奏效。
而皆不温覆取汗,因是知麻黄汤之峻与不峻,在温覆与不温覆也,此仲景用方之心法,岂常人之所得而窥耶。
「名曰麻黄汤者,君以麻黄也」,我们回忆第 3 条的方解「名曰桂枝汤者,君以桂枝也」。那是不是「名曰桃花汤者,君以桃花也」?这是不对的,桃花汤中没有桃花,桃花汤反而是用赤石脂,赤石脂的颜色红红的,所以叫作桃花汤。另外桃花汤主治「下利便脓血」,大便中有血,也是红红的。
关于桃花汤,最近有一病例:淡水邮局王先生,有下利便脓血的症状,台大医院要他去作直肠切除手术已经好几年了,我就用赤石脂、干姜,再请他每次煎药时,抓一把糯米下去煎,这样就是用桃花汤来治疗。
「麻黄性温,味辛而苦,其用在迅升」,麻黄兴奋交感神经,可以作用在皮肤毛细孔,达到发汗的效果,「迅升」就是迅速的升散的意思。
「桂枝性温,味辛而甘」,桂枝属樟科植物,有甜味,台湾地区有天然的土肉桂树,也有人工栽培的。在台南农辅会的林场中,台湾土肉桂叶子其中的成份,据说其甜度比蔗糖甜 600 倍,因此肉桂很甜的。
一般用肉桂,磨粉用五分,放在碗中,把煎好的药汤冲进碗中搅一搅后服用,药汤就有甜甜的味道。所以肉桂与桂枝都有甘甜味。
在麻黄汤中,桂枝的作用是「制节之师」,有制衡麻黄的作用。
「杏仁之苦温,佐麻黄逐邪而降逆」,杏仁可以缓解气管痉挛,可以镇静,再者有降逆作用,又可以化痰,也有润肺作用。
杏仁与桃仁都是蔷薇科植物,但是二者作用大有不同,桃仁作用在大肠血分,而杏仁作用在太阴肺经气分。同科的植物,作用却有不同,又例如梨子、苹果、山楂,都是蔷薇科植物。
「佐麻黄逐邪而降逆」,因为太阳伤寒「恶寒体痛呕逆」、「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其中「呕逆」「喘」都是气上逆的现象。所以一般可以用杏仁来治喘与咳嗽。但事实上,治咳嗽的机会较少,治喘的时机比较多。
「饮入于胃,行气于元府,输于皮毛」,元府就是皮肤汗腺、毛细孔。所以皮肤汗腺是不是畅通的?还是阻塞的?能不能充分排汗?这很重要。
临床上,有些人就是很少排汗,有位老先生,室外温度 34、35 度,他就是不发汗。不必羡慕这种人,其实他们觉得很不好受。大家都以为夏天流汗,湿答答的很不好受,其实夏天本来就是要流汗。《内经》就提出「暑当汗出勿止」。我们现在用冷气、吃冷饮,其实有点违背自然、违反养生之道,但是要大家恢复到电扇、扇子的生活模式,好像也很困难。所以,至少冷气温度不要调太低,不要冷气调到 18 度,又穿长袖毛衣。
「饮入于胃,行气于元府,输精于皮毛,斯毛脉合精,溱溱汗出」,饮食经肠胃消化吸收,把精微输布到皮毛,汗腺才能制造出汗液流汗。所以,不要小看出汗这个动作,出汗必须具备几个条件才可以顺利出汗。首先,心脏功能一定要正常,如果心脏功能不正常,有所谓的「阳虚不能造汗」的证型,在《医方集解》中有「再造散」一方,其组成中就有附子等的强心剂。
我的这位萧姓病人,现在气温 36 度,他可以穿长袖卫生衣、卫生裤,而且是常年这样穿,也不会觉得热,也不出汗。我用麻黄、附子、细辛,用到五钱,他还是不流汗。
以前有报导,南部有位小孩没有汗腺,每次上课电扇一定要对着他吹,才能帮他散热。还有一位到德国海德堡大学的留学生,一直要把两手泡在冷水中,要不然两手会灼热的很难过。
「必先煮掠去上沫者,恐令人烦」,现在的药厂,一次煮药就是好几吨重,有没有真的先煮麻黄,煮滚沸了以后,把上沫掠去?我想大概很少做到,所以一定有些病人服了麻黄汤、葛根汤、青龙汤、麻杏甘石汤之后,会心烦。据说,工业局辅导几个 GMP 的药厂,由药材洗好放进去,煎煮之后,可以作成粉末、颗粒或锭剂。一台机器可以把整个流程作好。一台机器好像要五、六千万,有几家药厂就接受工业局辅导。
我本身对麻黄不会敏感,但对桂枝、干姜二味药相当敏感。我晚上如果要服用小青龙汤,当晚一定睡不着。
小青龙汤治疗流鼻水、打喷嚏相当灵光,如果清涕很多的,可以再加苍术、白术。如果还不够可以再加车前子。就是利用燥湿、利湿,把多余水份吸收或排出。
麻黄形质比较轻,「以其轻浮之气,过于引气上逆也」,所以要去掉泡沫。我想,平时煮汤的时候也会产生泡沫,尤其煮肉汤时,把泡沫去掉也会比较好喝一点。
「其不用姜枣者,以生姜之性横散于肌,碍麻黄之迅升」,生姜的作用比较偏在肌肤方面,而麻黄主要作用在气管方面,所以用生姜可能会妨碍了麻黄作用在气管的作用。
而大枣甜甜的,吃多了会腻,所以「大枣之性泥滞于膈」,「泥」就是「腻」。我们可以发现,日常生活中,吃甜的东西,吃了一碗就腻了。而且甜的东西在肠胃中容易发酵,所以很多人吃了就会有饱胀感。「膈」就是胸膈。「碍杏仁之速降」,我们刚刚提到杏仁作用在呼吸系统,有镇静、缓解痉挛、降逆、化痰、润肺的功能。如果用了大枣就会影响到杏仁的功能。
「此欲急于直达,少缓则不迅,横散则不升矣」,麻黄汤要作用迅速,所以不能使用大枣、生姜。
「用之若当,一战成功」,所以用药正确,往往二、三包药就会有效,甚至药入口后三十分钟就会有感觉。例如最近有位女学长,患了 A 型感冒,来看诊服药后,坐在候诊室 30 分钟,就感觉很好,症状就缓解了。但是如果辨证不正确,「不当,则不戢而召祸」,也因为这样「谈虎色变」,很多人不敢用麻黄汤、不敢用大青龙汤,更多人不敢用白虎汤。
「故可一而不可再」,用麻黄汤后,如果「身疼腰痛,骨节疼痛」缓解了,就不要再用麻黄汤了。就要改用桂枝汤、葛根汤等。所以「如汗后不解,便当以桂枝代之」,这里「桂枝」二字指桂枝汤。如果用麻黄汤发汗后,还有一些症状没有缓解,不能再重复使用麻黄汤,而是要改用桂枝汤来缓解其他症状。
麻黄汤,「此方为仲景开表逐邪发汗第一峻药也」,我们回忆第 3 条桂枝汤「此方为仲景群方之冠,乃解肌发汗,调和荣卫之第一方也」,还有第 28 条「仲景治水之方,此其最峻者也」的十枣汤,第 39 条「吐剂中第一品也」的瓜蒂散,这些可以当作考试的题目,要有概念。
同时,麻黄汤也是须要盖被子取汗的,「若不温覆取汗,则不峻也」。
就因为有些人对麻黄汤的不了解,所以以为麻黄汤只能发表,不能治疗其他疾病。事实上,麻黄汤可以与桂枝汤合起来,称为「麻桂各半汤」(第 109 条),用以和太阳留连未尽之寒热。
如把麻黄汤去杏仁加石膏合桂枝汤,则称为「桂枝二越婢一汤」(第 111 条),用以解太阳热多寒少之寒热。
「若阳盛于内,无汗而喘者」,指阳邪、热邪在体内,蓄积在肺叶,热郁肺叶,就用麻杏甘石汤(第 26 条)来解散太阴肺家之邪。
「若阴盛于内而无汗者,又有麻黄附子细辛甘草汤,以温散少阴肾家之寒」,这里包括了二个方,一个是麻黄附子细辛汤(260 条),一个是麻黄附子甘草汤(261 条)。两个方都含有麻黄、附子,两个方都可以温散少阴肾家之寒。而麻黄附子细辛汤的作用会比麻黄附子甘草汤强一些,因为细辛的作用比甘草强。
「还魂汤」,顾名思义,还魂之后,人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所以麻黄汤变化出还魂汤,还魂汤再变化出续命汤,很有意思。不要小看只有几味药,不但可以还魂还可以续命。
还魂汤,「用以治邪在太阴,卒中暴厥,口噤气绝,下咽奏效」,治疗突然昏倒,手脚冰冷。「厥」包含厥冷、厥逆。治疗牙关紧闭、呼吸停止。对于这些症状「下咽奏效」。
「是知麻黄汤之峻与不峻,在温覆与不温覆也」,麻黄汤作用的效果强弱与否,与盖不盖被子有关。服完麻黄汤,盖上被子,这样才能发挥较好的发汗作用。
「此仲景用方之心法,岂常人之所得而窥耶」,现代人吃药,有时候效果不好,我觉得与服药的方法正不正确有关系,与服药后的护理也有很大的关系。例如:很多人吃完药也没有休息,马上又去上班,在外面又骑摩托车吹风,再感受风邪,当然好得比较慢。
所以,服完药,最好躺下来休息一下,减少体力的消耗。再加上配合热稀饭,补充营养,自然感冒好得比较快。
仲景对于每一个环节都很讲究。
【集注】
王肯堂曰:此方为元气不虚者设也。如挟时气者,宜十神汤。挟暑湿者,宜正气汤。挟寒者,宜五积散。挟热者,宜通圣散。挟食者,宜养胃汤。挟痰者,宜芎苏散。
【吴谦按】
肯堂之议诚当矣,然必证兼表里,邪因错杂,似伤寒而非伤寒者,乃可于诸方中斟酌选用,若脉证与麻黄桂枝吻合,自当遵仲景之法治之。
即元气素虚,或平素有热,不宜麻桂者,亦必知刘完素、张洁古法,缓缓消息治之,庶不误人。临病之工,宜详审焉。
【集注】
吴 绶曰:凡伤寒,寒邪在表,闭其腠理,身痛拘急,恶寒无汗,须用麻黄辛苦之药,开发腠理,逐寒邪使汗出而解。惟夏月炎暑之时,虽有是证,宜加凉药方可用,如防风通圣散、三黄石膏汤是也。
王肯堂「此方为元气不虚者设也」,如果元气虚的病人,用麻黄汤就要有所顾忌,所以《伤寒论》后面才会发展到麻黄附子甘草汤、麻黄附子细辛汤的道理,加了附子来强心温阳。这样元气素虚的病人才不会因为麻黄过汗,而使过汗亡阳,心脏衰竭。
「如挟时气者,宜十神汤」,如果是流行性感冒,可以选用陶节庵的十神汤。十神汤组成为麻黄、葛根、升麻、川芎、白芷、紫苏叶、甘草、陈皮、香附、赤芍药。这是陶节庵的方子,他自认为是得意之方。用十神汤治流行性感冒,有一定的效果。就像用川芎茶调散治头痛一样,有一定的效果。但是这二个方发散辛散的药物较多,用了有效果之后,就必须改成比较温和的方子。我没有使用过十神汤,因为我使用仲景方。
「挟暑湿者,宜正气汤」,挟暑湿,容易有肠胃的症状,可以使用藿香正气散。「正气汤」是指藿香正气散。藿香正气散有平胃散与二陈汤的组成构造。平胃散可以去湿,二陈汤可以去痰。
「挟寒者,宜五积散。挟热者,宜通圣散」,防风通圣散中有大黄、芒硝,就有泻热、解热的效果。
「挟食者,养胃汤」,伴随有消化不良的现象时,可以使用养胃汤。
「挟痰者,芎苏散」芎苏散比较偏向于治疗有头痛的症状,因为川芎是一味治头痛、止痛的药。我觉得这里用杏苏散的效果会更好。事实上,芎苏散与杏苏散二者都是由参苏饮变化出来的。
王肯堂是明朝末年人,而吴谦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人。吴谦先看了王肯堂的文章后,写下按文。吴谦认为王肯堂的说法有道理,因不同的病选用不同的处方。但是如果「若脉证与麻黄桂枝吻合」,就用仲景方来处理就可以了?
十神汤有十味药,藿香正气散也十几味,五积散更多有十八味药,防风通圣散也是十几味,养胃汤、芎苏散亦是如此。而仲景的麻黄汤只有四味药、桂枝汤五味药。如果出现了「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就直接用仲景的麻黄汤即可。
「即元气素虚,或平素有热」,不适宜用麻黄汤、桂枝汤时,可以用刘河间、张洁古的方法治疗。张洁古有一个方子——九味羌活汤,又名冲和汤,表示这个方子蛮和缓的,一共有九味药,其中六味药是辛散药,另外有一味地黄,认为用地黄可以制衡辛散药,使方子不会太耗散。但是,如果病人的肠胃机能、消化能力比较差,吃了地黄会闷闷胀胀的,这类病人就不适合用九味羌活汤了。
就像赵养葵先生,不论任何病症一律都用六味地黄丸,甚至感冒也要用六味地黄丸。难怪,徐灵胎贬他的《医贯》一书,写了〈医贯贬〉一篇文章,有时间我们可以介绍一下这篇文章。
刘河间创了防风通圣散,而防风通圣散去掉大黄、芒硝就称为「双解散」。如果有表里证,又有大便不通的症状,用防风通圣散是可以的。因为防风通圣散有麻桂二汤的组成,算是麻桂二汤的变化方。
「临病之工,宜详审焉」,以前医师没什么地位,和百工是同一阶层的。所谓「士农工商」,读书人是排第一位的,然后是农人、工人,商人排最后。更远古之前,医师是和巫在一起的。以前的「医」字,下半部不是「酉」而是「巫」,就是巫医,例如南非原始地区就还有巫医。
近代有人作了「受尊重的职业」的调查,医师大概排在第十六位,地位也是蛮可怜的。尤其外科医师,现在没有人愿意作外科医师了,开刀很累,又常常有医疗纠纷,常常到法院打官司。
吴绶「惟夏日炎暑之时,虽有是证,宜加凉药方可用」,古时的医师比较拘谨一点,认为夏天用麻黄汤要加入凉药,防风通圣散、三黄石膏汤中就有大黄、黄芩、石膏等这些凉药。我是认为有是证用是药,尤其现在夏天都在冷气房中,有冰箱冷饮,不必太过拘泥在「暑月不用麻黄」这种想法。
【条文】
56、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脉若静者,为不传。
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
「伤寒一日……为不传。」是第一段。
「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是第二段。很想吐,情绪烦躁不稳定,脉象变快,数脉是每分钟 108 跳,急脉是每分钟 220 几跳,脉象都发生变化了,当然为「传也」。「传」就是变也,所以说「传变」。
【吴谦注】
伤寒一日,太阳受之,当脉浮紧,或汗或未汗。若脉静如常,此人病脉不病,为不传也。
初病,或呕未止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此外邪不解,内热已成,病势欲传也,宜以大青龙汤发表解热,以杀其势。或表里有热证者,则当以双解汤两解之也。
「若脉静如常,此人病脉不病」,有些人生病了,但是脉象还没发生变化,这种情形表示病情尚未传变。
针对「颇欲吐,若躁烦」这种「外邪不解,内热已成」的症状,吴谦认为要用大青龙汤来控制病情的发展,遏阻病势不要继续发展。「或表里有热证者,则当以双解汤两解之也」,刚刚提过双解汤是防风通圣散去掉大黄、芒硝。
【集注】
沈明宗曰:此凭脉辨证,知邪传与不传也。
脉浮而紧,为太阳正脉,乃静是不传他经矣。
若颇欲吐,或躁烦而脉数急,则邪机向里已着,势必传经为病也。
从脉象,配合症状,我们可以判断出病邪是否继续发展。
【条文】
57、伤寒二三日,阳明,少阳证不见者,为不传也。
【吴谦注】
伤寒二日,阳明受之。三日,少阳受之,此其常也。
若二三日,阳明证之不恶寒,反恶热,身热心烦,口渴不得眠等证。与少阳证之寒热往来,胸胁满,喜呕,口苦耳聋等证不见者,此为太阳邪轻热微,不传阳明、少阳也。
阳明经病的症状:「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出现「身热烦渴,目痛鼻干,不得眠,不恶寒,反恶热」。临床上没有这些症状的话,当然病势没有往阳明病发展。
少阳病的症状:「口苦咽干目眩」「两耳无所闻」「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临床上没有这些症状的话,当然病势没有往少阳病发展。
以上这些症状都没有,表示病邪仍停留在太阳,「此为太阳邪轻热微,不传阳明、少阳也」。病邪尚未向阳明、少阳发展。
【集注】
程 知曰:伤寒一、二日太阳,二、三日阳明,三、四日少阳,四,五日太阴,五、六日少阴,六、七日厥阴,此第言其常耳。其中变证不一,有专经不传者,有越经传者,有传一、二经而即止者。有发于阳即入少阴者,有直中三阴者。有足经寃热,而传手经者。有误药而传变者。大抵热邪乘经之虚即传,若经实即不受邪而不传。阳邪胜则传,阴邪胜多不传,故经谓「脉静为不传,脉数急为欲传也」。又曰:足经自足上行胸腹头背,主一身之大纲,故寒邪入之,即见于其经。若手经第行于胸手,不能主一身之大纲也,邪既入足经,必传入手经,故感风寒之重者,头项痛,肩背肘节亦痛也。圣人言足不言手,足可该手,手不可该足也,非不传手也。夫五脏六腑十二经,气相输,络相通,岂有传足而不传手者哉?亦岂有伤足而不伤手者哉?虞天民谓:「热先手,寒先足」义亦可互通也。
程应旄曰:伤寒之有六经,无非从浅深而定部署。以皮肤为太阳所辖,故署之太阳。肌肉为阳明所辖,故署之阳明。筋膜为少阳所辖,故署之少阳云耳。所以华佗曰:「伤寒一日在皮,二日在肤,三日在肌,四日在胸,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只就躯壳间约略其浅深,而并不署太阳、阳明等名。然则仲景之分太阳阳明等,亦是画限之意,用以辖病也。
程知注文中,提到「其中变证不一」,临床上的变化是多样的。「有专经不传者」,有些人始终停留在太阳经中。「有越经传者」,不由太阳传阳明,而是直接传少阳,一感冒就变成口苦咽干目眩。「有传一、二经而即止者」,有些人始终在三阳阶段发展,不会变为三阴病。「有发于阳即入少阴者」,有发于阳,但马上影响少阴心肾的。「有直中三阴者」,有些人一生病没有三阳的症状,一发病就开始腹泻。「有足经寃热,而传手经者」,「寃」字不要念成「冤枉」的冤,要念成「闷」,「烦闷」的闷。在《内经》中有二个字念成「闷」,一个就是「寃」,在《金匮要略》第四章〈疟病篇〉中,第 3 条条文就出现「烦寃」一词,就是「烦闷」。
今天就有一病例,下肢有灼热感。一般而言,我们会找阴药寒凉药来治疗,引药下行会用牛膝,因为「肾主骨」,热在骨髓,热在下焦会使用黄柏,也可考虑用地骨皮、牡丹皮来处理「有汗骨蒸、无汗骨蒸」。主方可以选用芍药甘草汤,或是二妙散(二妙散中就有黄柏),再加牛膝引药下行,就成了三妙散,再加入薏苡仁就变成四妙散了。
所以可以用四妙散为主方,加牡丹皮、地骨皮,或者再加木瓜。
「有误药而传变者」,现在我们发现,有很多病都是人造病,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这就是「误药」导致的。有人服了三包感冒药就全身水肿。昨天晚上有一位女病患,十多年前到中○诊所看诊,因为手麻,开刀之前抽脊髓液检查,结果就坐在轮椅上十多年。这位开刀的医师很有名,就是帮月亮姑娘开刀的医师。我问这位病患为什么不和他打官司,病人回答:「我怎么打得赢?」我觉得这种姑息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其实手麻只是感觉比较麻木不仁一点,至少还可以走动自如。
「误药」的人工病太多例子了。钟○行先生吃三包药全身水肿。另外,竹东吴○言先生,到香港启德机场变成不能走路,回台湾后,在竹东的诊所看诊,服了三天药后,变成无尿,一定是药物破坏了肾功能。最近又看了一位女病人,红斑性狼疮,每天要吃 20 颗的类固醇,不知要吃到何年何月!
现在的学校都会帮学生作健康检查,有一位国中生在学校检查出有尿蛋白,就到○大医院门诊,结果花了 300 多万,现在要洗肾,因为药用来用去都是类固醇。
「圣人言足不言手,足可该手,手不可该足也,非不传手也」。「该」字是「包括」的意思。《伤寒论》一书中,仲景并没有特别谈到手经、足经的问题。可是《医宗金鉴》的作者吴谦在介绍时,一直用太阳,足太阳膀胱也。阳明,足阳明胃也……这种说法,全部在讲足经,这是不合理的。举例来说,阳明病不大便,不只是足阳明胃的问题,大肠经才是真正与不大便有关,而大肠经为手阳明经。所以,吴谦这种说法是不够周延的。
程知提出的「夫五脏六腑十二经,气相输,络相通,岂有传足而不传手哉?亦岂有伤足而不伤手者哉?」这种看法才正确。
另外,程应旄提出「伤寒之有六经,无非从浅深而定部署。」由病邪的浅深来定部署,很有道理的。「皮肤为太阳所辖,故署之太阳」,所以太阳是可以调节体温的,因为要充分散热一定要透过皮肤毛细孔。
再深一层就到肌肉层,而阳明主肌肉,脾胃也主肌肉,所以「肌肉为阳明所辖,故署之阳明」。
再深一层为筋膜,肝主筋,少阳主膜。(三焦主肓膜腠理)。我们身体中有很多膜,眼睛有角膜、结膜,鼻子有鼻粘膜,口腔有口腔粘膜,脑袋有硬脑膜。脑膜就是在保护脑部、脑浆的,避免病邪病毒直接侵入脑部。所以身体内的膜组织,都有保护作用的。
华佗的「佗」字是人字边的「佗」,不是「陀」。
华佗「伤寒一日在皮……,六日入胃」是用浅深来区分的,仲景用太阳、阳明也是用来区分疾病不同的证型。
六经病以时间而言,是六个不同阶段的病,由太阳、阳明、少阳,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传变下来,这是以时间分阶段的看法。
六经病以身体空间而言,是分属六个不同系统的病。分属六大症候群的热性传染病。
我们用时间和空间两个方面来了解六经病,就不会太过于空洞而不知所云。
华佗,又名华元化先生,他的年代与仲景的年代相近。仲景是后汉献帝、灵帝时的人,和关公、刘备是同时代的人。而且据说华佗曾经拜读过仲景的文章、书籍。华佗拜读之后,说了四个字——「真活人书也」,真是一本救人的书啊!所以到了宋代朱肱才写了一本《伤寒证类活人书》。我们现代看到的《活人书》,大概都指宋代朱肱写的这本。
华佗本身的著作,大部份失传了。他的弟子吴普与李当之把华佗的五禽戏与用药经验,编成了《吴普本草》。
【条文】
58、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宜麻黄汤,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
麻黄汤的脉象应该是「脉阴阳俱紧」的浮紧脉。这里的脉浮、脉浮数,不是典型的麻黄汤脉象。但是在临床症状上,可能出现了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的症状,出现了体痛呕逆的症状。因为已经在 54、55 条交代过了,虽然脉象是浮、浮数,只要有第 54、55 条条文的症状,就可以用麻黄汤来治疗。
【吴谦注】
伤寒脉浮紧者,麻黄汤诚为主剂矣。
今脉浮与浮数,似不在发汗之列,然视其病皆伤寒,无汗之表实,则不妨略脉而从证,亦可用麻黄汤汗之。
观其不曰以麻黄汤发之主之,而皆曰可发汗,则有商量斟酌之意焉。
「略脉而从证」,也就是「舍脉从证」。省略过脉象,而由症状来掌握病症。
同时这条条文是「可发汗,宜麻黄汤」,不是「麻黄汤主之」,表示有商量斟酌的余地,表示不一定只能使用麻黄汤,用别的方子也可以,只要达到发汗的效果,只要能够治疗身疼腰痛、骨节疼痛的症状,不一定只能使用麻黄汤,也可以使用前面王肯堂说的:十神汤、防风通圣散、藿香正气散……。
【集注】
方有执曰:伤寒脉本紧,不紧而浮,则邪见还表,而欲散可知矣。发者,拓而出之也。麻黄汤者,乘其欲散而拓出之也。或脉浮而数,伤寒之欲传也。而亦宜麻黄汤发汗者,言乘寒邪有向表之浮,当散其数,而不令其至于传也。
程应旄曰:麻黄汤为寒伤荣之主剂,然亦当于脉与证之间互参酌之,不必泥定紧之一字,始为合法也。脉浮无紧,似不在发汗之列,然视其证,一一寒伤荣之表病,则不妨略脉而详证,无汗可发汗,宜麻黄汤。若脉浮数,邪势欲传于里,亦不妨略证而详脉,无汗可发汗,亦宜麻黄汤。就此二者之脉与证互参之,其有脉见浮紧,证具伤寒,二者俱符,又何麻黄汤之必在禁例哉?
刘宏璧曰:但脉浮不紧,何以知其表寒实也?必然无汗始可发也。脉数何以知其未入里也?以脉兼浮故可汗也。
方有执的注文中「或脉浮而数,伤寒之欲传也」,是根据第 56 条「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而言。
程应旄「其有脉见浮紧,证具伤寒,二者俱符,又何麻黄汤之必在禁例哉?」只要脉与证都符合,就可以使用麻黄汤。因为古代一些医师对麻黄汤设下很多禁例,束手束脚的,让后代很多医师不敢用麻黄汤。
在临床上,有时候要「略脉从证」,有时候要「略证从脉」。第 58 条就是「略脉从证」了。
现在有很多中医师看病不把脉的,这样会产生一些问题的。例如:有些人心脏原本就有问题,外感感冒时出现了心律不整的现象。如果没有把脉,可能觉察不到病人心律不整,这样处方用药就会有所不同。
【条文】
59、太阳病,外证未解,脉浮弱者,当以汗解,宜桂枝汤。
第 59 条也是一个「舍证从脉」的例子。
「太阳病,外证未解」外证包括了第 1 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包括第 54、55 条的「体痛呕逆」,「身体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
这里出现了浮弱脉,轻按为浮脉,重按无力为弱脉。「当以汗解」,但是脉象是无力的脉,所以用桂枝汤,因为桂枝汤的作用没有像麻黄汤那么强烈。
【吴谦注】
太阳病外证未解,谓太阳病表证未解也。
若脉浮紧,是为伤寒外证未解。今脉浮弱,是为中风外证未解也,故当以桂枝汤汗解之。
【集注】
方有执曰:外证未解,谓头痛项强恶寒等证犹在也。浮弱即阳浮而阴弱,此言太阳证凡在未传变者,仍当从于解表,盖严戒不得早下之意。
程 知曰:外证未解,脉见浮弱,即日久犹当以汗解。然只宜桂枝解肌之法,不宜误行大汗之剂,至于不可误下,更不待言矣。
在第 29、30 条就一再叮咛: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之,下之为逆。
这里还强调要顾虑脉象,不能用强烈发汗剂。
【条文】
60、伤寒发汗已解,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
伤寒用发汗法是正确的。用了发汗法后,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等的症状已经解了。但是,轻松半天之后,又烦躁起来,而且脉象出现脉浮数。
「可更发汗」,我们在 55 条注文读过,麻黄汤「此方为仲景开表逐邪发汗第一峻药也」,「故可一而不可再,如汗后不解,便当以桂枝代之」。所以只能用桂枝汤。
另外要考虑,此条文开头「伤寒发汗已解」,并没有明确说明用了什么处方,如果不是用麻黄汤,用了别的方剂发汗,结果力量不够,症状是暂时缓解了,但是半日许又复烦了。或许是麻黄汤的剂量不够。又或者是服麻黄汤后,没有温覆,反而去吹冷风,结果又感寒邪,当然半日许复烦。
就像现代人,服了汤药后不休息,又跑去上班,当然半日许复烦。
「可更发汗」,可以解释成:继续用发汗法。也可以解释成:变更发汗的方剂、变更发汗的方法,改用桂枝汤。
【吴谦注】
伤寒服麻黄汤发汗,汗出已,热退身凉解,半日许复烦热,而脉浮数者,是表邪未尽退而复集也。
可更发汗,其不用麻黄汤者,以其津液前已为发汗所伤,不堪再任麻黄,故宜桂枝,更汗可也。
「表邪未尽退而复集也」,表邪又再度累积到发病的程度,所以半日许复烦。
吴谦提出二个要点:「表邪未尽退而复集也」、「以其津液前已为发汗所伤,不堪再任麻黄」,所以改用桂枝汤来发汗。
【集注】
方有执曰:伤寒发汗者,服麻黄汤以发之之谓也。解,散也。复,重复也。既解半日许,何事而复哉?言发汗或不如法,或汗后不谨风寒,而复烦热,脉转浮数也。故曰:可更发汗。更,改也,言当改前法,故曰:宜桂枝汤。
喻 昌曰:用桂枝汤者,一以邪重犯卫,一以荣虚不能复任麻黄也。
程应旄曰:改前发汗之法为解肌,则虽主桂枝,不为犯伤寒之禁也。
汪 琥曰:仲景法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然此条已曾用过麻黄汤矣,故当更方以发其汗,宜桂枝汤。
方有执「解,散也」,就是把风邪、寒邪发散。「言发汗不如法」,第一、使用的处方是否适当,第二、使用的剂量是否足够。「或汗后不谨风寒」,喝了麻黄汤之后,全身会有烘热的感觉,有些人就跑出去吹风,结果又外感风寒。
「更,改也」,就是变更、更替的意思。「当改前法」,改成比较缓和的桂枝汤。
程应旄「改前发汗之法为解肌」,原本是开表逐邪的麻黄汤,现在改为解肌发汗的桂枝汤。
从这条条文,我们发现有些病人感冒好了,没多久又感冒了,在临床上,这种病人很多。例如这次的流行性感冒,就很多这类病人。
【条文】
61、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
【吴谦按】
发汗病不解之「不」字,当是衍文。盖发汗病不解,则当恶寒。今曰「反恶寒者」,正所谓病解之义也。病解恶寒,始谓之虚。
吴谦认为条文应该改为「发汗病解,反恶寒者」。因为病不解的话,本来就会恶寒,不会写成「反恶寒」。所以应该是发汗之后,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的症状已经缓解,结果反而出现恶寒的症状。
为什么会「反恶寒」呢?因为病人是虚证。有些人天生很怕冷。我看过一位 30 多岁云姓老师,在十月初来看诊,那时候气温还在 30 度左右,结果她一进入诊间,就马上要求把冷气关掉,因为不关冷气的话她马上就会喉咙痛。那时她身上一共穿了十件衣服,外加一件大夹克。他最多曾经穿 33 件衣服。我是不清楚怎么穿上去的。
我把她的脉,脉象是六脉俱和,我告诉她根本没病,她很失望。我认为是情志病,仔细一问原来她的丈夫不关心她,所以作出很多动作。我没有开处方给她。
「发汗病解,反恶寒,虚故也」,所以要用附子来温阳、强心。把血液送到末稍、增加能量燃烧,自然不会怕冷了。
我本身是对冷很敏感的人,尤其感冒时,从来不会发烧,但是很怕冷,每次都要用小青龙汤为基础,再加入附子,恶寒的现象才会缓解。要不然,躲在被窝还是一直发抖。
这条条文既然已经先发过汗了,病解而恶寒,主要原因是「虚故也」,所以不必再用解表逐邪的药,直接用温阳的药即可,增加能量燃烧的药即可。像玉屏风散、黄芪建中汤、麻黄附子细辛汤也可以选用。
【吴谦注】
伤寒,发汗病不解,则当恶寒,非表虚也。是表邪犹在不解,仍当汗也。
今发汗汗出,病已解,不当恶寒矣。反恶寒者,非表邪也,乃阳虚不能卫外所致,故以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盖用附子以扶阳,芍药以补阴,甘草佐芍附补阴阳而调荣卫也。
「阳虚不能卫外所致」,末梢、体表的能量燃烧不够,所以恶寒。用附子可以温阳、强心,使末梢的能量供应充足。芍药敛阴而补阴。而甘草,在现代药理学中已经知道甘草有类似类固醇的作用,而且是天然的。
但是,长期大量使用甘草,会引发水肿。至于要吃多少的量、多长的时间?到目前并未有明确实验报告。
【集注】
方有执曰:未汗而恶寒,邪盛而表实。已汗而恶寒,邪退而表虚。汗出之后,大邪退散,荣气衰微,卫气疎慢,而但恶寒,故曰虚。
【芍药甘草附子汤方】
芍药三两 甘草二两;炙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以上三味,以水五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服。
【集注】
程应旄曰:伤寒发汗一法,原为去寒而设,若表已解,较前反恶寒者,非复表邪可知。缘汗外泄而表遂虚,故主以芍药甘草附子汤。芍药得桂枝则发表,得附子则补表。甘草和中从阴分,敛戢其阳,阳回而虚者不虚矣。
芍药甘草附子汤可以简称为「芍药甘附汤」。
芍药、甘草、附子三味药,用 1500c.c.的水煮成 450c.c.。「分温服」就是把 450c.c.分成二次喝。
程应旄说的:「若表已解,较前反恶寒者,非复表邪可知」。在第 60 条就是「复表邪」,所以半日许复烦。而这第 61 条反恶寒「非复表邪」而是虚,所以才用附子。
「芍药得桂枝则发表,得附子则补表」,可以发现药物之间的配伍,往往改变一味药,作用就有很大的不同。
【条文】
62、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不恶寒但热者,实也,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
第 62 条的前段与第 61 条一样。所以第 62 条前半段也可以用芍药甘草附子汤治疗,增加热能的燃烧。
第二段要念成「发汗后,不恶寒但热者,实也,……」指阳明证,「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
我们要去熟悉仲景的文法,第一段与第 61 条相关连,可以整理成「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第二段可以整理成「发汗后,不恶寒但热者,实也,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
可以看出,发汗后,虚证与实证的比较。
【吴谦注】
伤寒发汗,汗出病解,必不恶寒亦不恶热,始可为愈。
若发汗后恶寒者,是阳虚也,宜用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
今发汗后,不恶寒但恶热,则是胃实也,故与调胃承气汤泻热以和胃也。
调胃承气汤只有三味药:大黄、芒硝、甘草。用大黄、芒硝泻热,甘草和胃。
【集注】
方有执曰:发汗后不恶寒,其人表气强也。但热亡津液而胃中干,故曰实也。当和胃气,以干在胃而实也。故曰:与调胃承气汤所以泻实,而甘草则有泻中调和之义。
程 知曰:汗后恶寒,则为荣卫俱虚。汗后不恶寒但发热,则为津干胃实,故有调胃通津之法。然曰当、曰与,则似深有酌量而不肯妄下,以重虚其津者。
「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用「当」、「与」,而不是「调胃承气汤主之」,这是因为妄用下法会使身体水份流失,所以用下法要谨慎酌量。
今天介绍到这里,谢谢。